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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辞倾国之怀樱令 by 风之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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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朕从未见过你……”脱去了威仪天下的外衣,他依旧是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总在午夜出现的年少男孩。“臣……”我哽住喉,不知道该说什么。“臣希望,陛下能好好对待未知。”
“她实在很像你。”他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向我。心里叫嚣着要躲开,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握住我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拥入怀中,我的双手却如同失去牵线的偶人,没有半分气力推开他。“可惜,她,并不是你。”
颤抖着身子,我承受了他有力的,滚热的拥抱。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我允许了他的放纵,纵容了我的任性。
“不要走,好不好?”他问我,我摇摇头。
“留下来,陪着我!”他命令我,我摇摇头。
“别逼我,我怕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他威胁我。我摇摇头。
“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流樱!难道你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难道那些夜晚的相聚只是你捉弄我的恶作剧?”他懊恼地在我头顶上自语。我揪紧了他胸前的龙袍。紧实顺滑的衣料在我手中纠结成团,一如我纷乱的思绪。
“今夜,到濯泠边等我。我等你!”他强势地命令我,甚至没问我会不会去。在他怀里偷偷地笑,眼泪却不听指挥地湿了他的前襟。夜,深了。今夜的月,很圆,却很晦暗。
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身边是黑衣潜行的随从亲卫。我抬头看着那一轮白苍苍斜挂在天边的圆月,我在想,这轮月下,一个近乎荒废的温泉池畔,一定还立着一位长发飘飘,星眸灿灿的年轻男人,与我一样抬头凝望着月亮,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吧!我所居别馆的寝室正中的桌上,留下了一幅画。
一树雪白的樱花,飞得漫天遍野。树下,满是纷落的残瓣。树梢上,挂着一轮弯月,映得空中地上的散花发着幽暗的光辉。
那是,夜樱。
我还做不到——花落,了无痕。
别了,雪樱。别了,京城。别了,新唐。
别了,朝旭……
若樱的人,有两个。
你爱的,是谁呢?
是细雪般娇弱妩媚,相伴相偎的樱,
还是风中流转不定,无法掌握的樱呢?
或者,你爱上的,只是如樱一般的影?
天,很蓝,蓝得刺痛了我的双眼。
风,很烈,烈得吹乱了我的长发。
海水是阳光下幽蓝的颜色。风,卷起了海浪,狂啸着,翻腾着,撞击在尖锐的崖角上,劈开雪白的浪,滚跌着扑回大海。
我曾经梳理得齐整,光可鉴人的发辫早已被风扯散,纠结成缕,乱蓬蓬地披散在额前,我曾经十分喜爱,服帖整洁的藕色战服洒满了红黑的污渍,残破的衣袖在风中无奈地张扬。我那锋利无比,寒光森森的宝刀锋边翻卷残损,失去了光泽和原本凌厉无比的杀气。随着咸湿的海风吹进我的鼻翼的,还有那挥散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腐锈腥气。
长剑,杵在峥嵘的岩石上。脸上的血早已经干涸,而我疲倦的双眼却还不能摆脱刺目的红色。手,已经软了,杀人的手。胸口的血还在不停的渗出,痛楚也渐渐麻木。不知道,我身上的血还可以流多久呢,我迷迷糊糊的想。
远远的,传来了喊杀的声音。传进耳里的,不只有人马的喧嚣,还有刀锋刺入人体,切割肉块,劈裂骨头的声音,在我的眼前,肢体分离,血光飞散。
双腿已经无法支撑疲惫的身躯,我跌坐在兀突海岸的岩石上,抱着我那已经无法切割任何东西的剑,不住的呕吐。
我输了,输给了最阴毒无耻的凶残猛兽。如果,我没有离开,如果,我没有坚持,那么,我从千里之外的国度回到家国时不会看到这一切——义政德康终于反了,在我不在的时候,在我的父皇不听我的劝告,依旧对他寄予最大的信任和最高的权势的时候。
如地狱般漫天的大火,如疯魔般厮杀的人群,绝望地哭喊奔逃的百姓,被挑在枪尖上的婴儿,被扯烂衣服割断喉咙的少女。人,杀红了眼,就像放出闸门的狂暴野兽,在撕咬屠杀中获得快乐和满足。踏着满地的尸体,我冲进了皇宫,宫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不是被屠杀的侍从,也不是被凌辱的女官,而是,我年幼的弟弟妹妹和死不瞑目的兄长和姊姊们。曾经熟悉的亲人们,现在都只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宫中的侍女张惶地奔避,发出阵阵凄厉绝望的喊叫。
“母亲!母亲!父皇!父皇!”我惊慌地跑过一个又一个殿,四处搜寻我的父母的身影。
“殿下,快看那边!”身边的侍卫们发出了惊呼,我循声望过去。
那是父皇的侍妾和各宫的夫人们。她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完整地聚在一起。她们一身白衣,去掉一切装饰披散着头发,原本美丽的脸惊恐地扭曲着,泛着幽幽的黑色。几一头发蓬乱的宫女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守着这小小偏殿内,曾是国内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们。
我踉跄着分开挤在一起冰凉的女人们,强忍着呕吐感寻找最熟悉的脸。
“母亲!”我跪在了地上。望月家的千寻,曾是扶桑的神话,无数男人心中的梦想。此刻,她静静地坐在椅上,秀美达到双目大大地睁着,乌紫达到唇边残留着发黑的血迹。冲出殿门的时候,我如困兽般的嘶喊回荡在秋日斜阳下有如地狱般沉寂的宫墙上。
正殿,高高的鎏金宝座上,我那温文高贵的父皇,曾含着温和笑意注视我长大的父皇,如疯魔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刀,白色的长袍上染满了刺目的红色或褐色的血。
“父皇!”我挣脱了属下阻挡的手臂,径直冲向他的面前,我要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杀死自己所有的亲人,爱过或从未爱过的。
父皇浊滞的双眼闪现出了一丝光彩,不停舞动的双手也停在了半空。“正仁……”他高兴地大声喊我的名字,伸出双臂拥抱我,“太好了,你回来了。回来了……”
冰冷的触感贯穿了我的胸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结成冰。
“现在,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父皇温柔地抚摩我的面颊,“你看,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等着你归来。”
“父……皇……”我看着他含着微笑,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将雪亮的长刀从我胸前拔出。血喷洒而出,溅红了他的眼睛。
“结束了,他再也不可以伤害到我任何一个妻儿了。”父皇咯咯地笑着,看着我苍白的脸。
“正仁,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相信的,没有,只有一件事永远无法背叛你,那就是……死亡。”他亲了亲我的前额,缓缓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我不可以死,不可以!血汩汩地流,气力也一分一分地散失。我拼尽全力,将真气聚集到右手指尖。动作虽慢,但我还是成功地封住心脉,暂时止住不断喷涌的鲜血。
“振作点,父皇!”我颤抖的双手抓住他染满血污的衣领,“你不可以这样,如果你死了,谁去平叛,谁为我们篁家复仇?父皇,父皇!”握住我想为他止血的手,父皇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好累,好累了。”
“父……父皇……”
“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侮辱。为什么,你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乖乖地去死呢?这样,我们就不可能再侮辱你,侮辱皇家的荣耀……这……是千寻对我说的。”
“母亲?”我震惊得发不出声音。
“千寻……”父皇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让我所有的夫人和侍妾殉国,她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对不起……”一声轻笑出口,一缕鲜血随之涌出了唇角。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好俯下身去,细细地听。“千寻,对不起……你说过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完全信赖,我不相信……一再地背叛你……一再地令你伤心……陪你,永远……不……哭泣……”
“父皇!”我捂住自己的双唇,看着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沁出,沿着他的面颊消失在松乱的长发里。“不!”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而虚幻。如果可以,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噩梦。
吐出一口积血,我仰面倒在因焦虑忧心而伸出双臂的阿印坚实的怀中。如果,是他的怀抱……有多好!
血,快流光了吧。我拄着长剑,压抑地喘息着。
“殿下!”紧挨着我的椿和印同时伸出了手。
“不用。”我摇了摇头。
追兵越来越近了,我身边精悍的死士已所剩无几,而且个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背后,是深远低啸的大海,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印!”我喊过忠心耿耿的近侍长官。“你带着椿和其他人沿着岩石攀到崖下,向南泅过海峡,再绕道经樊,过苍隐,抵达东藩。那里是我的舅舅望月刚右将军的属地,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叛贼攻陷。你们抵达之后,立刻要望月将军准备船只支援,赶到中原,前往新唐都城找未知公主求助,请……新皇武帝出兵助我朝平叛。”
“那,殿下你呢?”椿看看印,又看看我,不无担心地问,“殿下重伤在胸口,连日博杀,伤势本就恶化,如果再浸海水……”
“所以我不走。我会在此,拖延时间。”
“不行!”所有的侍卫都站了起来,“殿下不可以!”
我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
“听着,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浸了海水之后,只怕游不过数丈就会死掉。你们不一样,虽然身上带伤,但应该可支持到对岸。我在此为你们抵挡片刻,可以为你们多争取一些时间,那我们就多了一些把握。”“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去。”我厉声大喝,可是没有一个人挪动他们的脚步。
椿和印对视一眼,一齐跪在了地上。“殿下,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无论如何,我们是不会让你一人置身险地的。”其他侍卫也纷纷跪了下去。“不用担心。”我叹了口气,“你们放心,义政舍不得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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