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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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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样——人们都尽可能地关心照顾他,但我觉得他还是活得很困难,我几次从窗户里看他,发现他总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有目无光,一动不动,像座雕塑,而双手又像受了某种刺激似的,老在不停地哆嗦。晚上,透过医院白色的宁静的墙壁,我时常听到他苍老的咳嗽声,感觉像是有什么在不断地捶打他。到了深夜,夜深人静,有时又会隔墙透过来一种类似铜唢呐发出的呜咽声。父亲说,那是他梦中的啼哭。
  一天晚上,在医院的餐厅里,我和容金珍偶然碰到一起,他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是件什么东西——一团衣服?有点儿可怜相,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是时光流逝的可厌的象征。我一边默默地窥视着他,一边想起父亲说的,我想,这个人曾经是年轻的,年轻有为,是特别单位701的特大功臣,对701的事业做出过惊人的贡献。然而,现在他老了,而且还有严重的精神残障,无情的岁月已经把他压缩、精简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瘦骨嶙峋),就如流水之于一记石头,又如人类的世代之于一句愈来愈精练的成语。在昏暗里,他看起来是那么苍老,苍老得触目惊心,散发出一个百岁老人随时都可能离开我们的气息。
  起初,他低着头一直没发现我的窥视,后来他吃完饭,站起来正准备离去时,无意间和我的目光碰了一下。这时,我发现他眼睛倏地一亮,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似的,朝我一顿一顿地走来,像个机器人似的,脸上重叠着悲伤的阴影,好似一位乞求者走向他的施主。到我跟前,他用一种金鱼的目光盯着我,同时向我伸出两只手,好像乞讨什么似的,颤抖的嘴唇好不容易吐出一组音:
  “笔记本,笔记本,笔记本……”
  我被这意外的举动吓得惊惶失措,幸亏值班护士及时上来替我解了围。在护士的安慰和搀扶下,他一会儿抬头看看护士,一会儿又回头看看我,就这样一步一停地朝门外走去,消失在黑暗中。
  事后父亲告诉我,不管是谁,只要你在看他被他发现后,他都会主动向你迎上来,跟你打听他的笔记本,好像你的目光里藏着他丢失已久的笔记本。
  我问:“他还在找笔记本?”
  父亲:“是啊,还在找。”
  我说:“你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吗?”
  “是找到了,”父亲说,“可他又怎么能知道呢?”
  那一天,我惊叹了!
  我想,作为一个精神残障者,一个没有精神的人,他无疑已经丧失记忆能力。但奇怪的是,丢失笔记本的事,他似乎一直刻骨铭心地牢记着,耿耿于怀。他不知道笔记本已经找到,不知道岁月在他身上无情流逝。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把骨头和这最后的记忆,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他以固有的坚强的耐心,坚持着寻找笔记本这个动作,已经度过了20多年。
  这就是容金珍的后来和现在的情况。
  今后会怎样?
  会出现奇迹吗?
  我忧郁地想,也许会的,也许。
  我知道,如果你是个图玄骛虚的神秘主义者,一定希望甚至要求我就此挂笔。问题是还有不少人,大部分人,他们都是很实实在在的人,喜欢刨根问底,喜欢明明白白,他们对黑密后来的命运念念不忘,心有罅漏(不满足才生罅漏),这便成了我写本篇的第三鞭。
  就这样,第二年夏天,我又专程到A市走访了701。

 ·29·


第五篇 合
  二
  就像时间斑驳了701营区大门的红漆一样,时间也侵蚀了701的神秘、威严和宁静,我曾经以为入701大门是一件烦琐而复杂的事。但哨兵只看了看我证件(身份证和记者证),让我在一本卷角的本子上稍作登记,就放行了。这么简单,反倒使我觉得怪异,以为是哨兵玩忽职守。可一深入院子,这种疑虑消失了,因为我看到大院里还有卖菜的小贩和闲散的民工,他们大大咧咧的样子如入无人之境,又好像是在乡村民间。
  我不喜欢701传说中的样子,却也不喜欢701变成这个样子,这使我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不过,后来我探听到,701院中有院,我涉足的只是一片新圈的生活区,那些院中之院,就像洞中之洞,你非但不易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休想进入。那边的哨兵常常像幽灵一样,冷不丁就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浑身冒着逼人的冷气,像尊冰雕。他们总是不准你挨近,仿佛怕你挨近了,你身上的体温会化掉他们一样,仿佛真的是冰雪雕刻成的。
  我在701陆陆续续呆了十来天,可以想像,我见到了瓦西里,他真名叫赵棋荣。我也见到了容金珍不年轻的妻子,她全名叫翟莉,还在干她的老本行。她高大的身材,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经开始在缩小,但比一般人还是要显得高大。她没有孩子,也没有父母,但她说容金珍就是她孩子,也是父母。她告诉我,现在她最大的苦恼就是不能提前退职,这是由她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她说,她退职后将去灵山疗养院陪丈夫度过每一天,但现在她只能用年休假时间去陪他,一年只有一两个月。不知是因为保密工作干久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她给我的印象似乎比传说中的容金珍还要冷漠,还要沉默寡言。坦率说,瓦西里也好,容金珍妻子也好,他们并没有帮我多少忙,他们和701其他人一样,对容金珍的悲痛往事不愿意重新提起,即使提起也是矛盾百出的,好像悲痛已使他们失去了应有的记忆,他们不愿说,也无法说。用无法说的方式来达成不愿说的目的,也许是一种最有力也是最得体的方式了。
  我是晚上去拜访容金珍妻子的,因为没谈什么,所以很早就回了招待所。回招待所后没多久,我正在作笔记(记录对容金珍妻子的所见所闻),一个30来岁的陌生人突然闯进我房间,他自我介绍是701保卫处干事,姓林,随后对我进行了再三盘查。说老实话,他对我极不友好,甚至擅自搜查了我房间和行李什么的。我知道搜查的结果只会让他更加相信我说的——想颂扬他们的英雄容金珍,所以我并不在乎他的无理搜查。问题是这样,他依然不相信我,盘问我,刁难我,最后提出要带走我所有证件——共有四本,分别是记者证、工作证、身份证和作协会员证,以及我当时正在记录的笔记本,说是要对我作进一步调查。我问他什么时候还我,他说那要看调查的结果。
  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上午,还是这人——林干事——找到我,但态度明显变好,一见面就对昨晚的冒昧向我表示了足够的歉意,然后客气地把四本证件和笔记本一一归还给我。很显然,调查的结果是令他满意的,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还给我带来了最好的消息:他们局长想见我。
  在他的护卫下,我大摇大摆地通过三岗哨卡,走进了森严的院中之院。
  三道岗哨,第一道是武警站的,是两人岗,哨兵身上挎着手枪,皮带上吊着警棍。第二道是解放军站的,也是两个人,身上背着乌亮的半自动步枪,围墙上有带刺的铁丝网,大门口有一座石砌的圆形碉堡,里面有电话,好像还有一挺机枪什么的。第三道是便衣,只有一个人,是来来回回在走的,手上没武器,只有一部对讲机。
  说真的,我至今也不知道701到底是个什么单位,隶属于军方?还是警方?还是地方?从我观察的情况看,那些工作人员大部分是着便装的,也有少数是穿军装的,里面停的车也是这样,有地方牌照和军牌照的,军牌照的要比地方牌照的少。从我打问的情况看,不同的人回答我都是一样的,首先他们提醒我这是不该问的,其次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反正是国家的机要单位,无所谓是军方还是地方——军方和地方都是国家的。当然,都是国家的,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不说了,说了也没用,反正是国家的重要部门。一个国家总是要有这样的机构的,就像我们家家户户都有一定的安全措施一样。这是必需的,没什么好奇怪的。没这样的机构才奇怪呢。
  经过第三道岗哨后,迎面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小道,两边的树高大,枝繁叶茂,树上有鸟儿在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还有不少鸟屋,感觉是进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继续走下去,很难想像会见到什么人影。但是很快,我看到前方耸着一幢漂亮的楼房,六层高,外墙贴着棕色瓷砖,看上去显得庄严而稳固,楼前有片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两边各有一片长方形的草坪,中间是一个方形平台,上面摆满鲜花,鲜花丛中蹲着一座用石头雕成的塑像,造型和色泽仿同罗丹的《思想者》。开始,我以为这就是《思想者》的复制品,但走近看,见塑像头上还戴了副眼镜,底座刻着一个遒劲的魂字,想必不是的。后来仔细端详,我恍惚觉得塑像总有那么一点点面熟的样子,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问一旁的林干事,才知这就是容金珍。
  我在塑像前端立良久。阳光下,容金珍单手稳稳地托着下巴,凝视着我,双目显得炯炯有神,和灵山疗养院里的那个容金珍既相似又不相似,犹如一个人的暮年和壮年。
  告别容金珍,林干事没有像我想的一样带我进大楼,而是绕过大楼,走进了大楼背后的一幢青砖白缝的两层小洋楼里,具体说是一楼的一间空荡荡的会客室里。林干事安排我在会客室坐下后又出去,不一会儿,我先听到走廊上响起金属点击地面的清亮的声音,随后一位拄拐杖的老人一跳一跳地走进门来,一见我就爽朗地招呼我:
  “啊,你好,记者同志,来,我们握个手。”
  我赶紧上前与他握手,并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他一边入座,一边说道:“本来该我去见你,因为是我要求见你的,可是你看见了,我行动不方便,只好请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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