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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下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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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他要的不是她,可她偏狠不下一丝心来怨他,她只要看着他,守着他,便这一生都是满足,但是他却为何如此伤心?她守在榻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夜天湛沉睡过去的容颜,待他安静下来后悄悄要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他忽然叫了一个名字,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别走。” 靳慧痴立在那里,不觉泪就流了满面。
万里同心别九重
赶在寒冬冰封大江之前,负责押运天朝三十六州年赋的官船陆续抵达了帝都。再有一个多月便是春节,往年这个时候,朝野内外必是有些忙碌的喜气,只因年赋是一年中最后一件大事,如今顺利到了帝都,再忙上几天,便可以封印领赏,舒舒服服过个吉祥年了。
齐商揣着年赋的奏报进了致远殿,皇上正和斯惟云在议事,现在已是左都御史的褚元敬亦随侍在侧。斯惟云刚刚奉旨从湖州赶回帝都,入调正考司。他一直以来监修西蜀、江左几大水利工程,估算账目不可谓不精,而且严谨刚正,心志坚韧,正是清查亏空不二之人选。夜天凌此次将他调回帝都,乃是有了重用的打算。
听说是年赋的奏报,斯惟云觉着十分及时。兵部和工部刚刚呈上奏折,一列了今年戍边军队的冬需,一呈上昭宁寺的预算,再加上年末各级官员的封赏和北疆十六州那边,几项下来便有近千万的银子等着用。现在年赋到了帝都,这些便都不足为虑,清查亏空也有了缓冲的余地,可以从长计议。
夜天凌一边和斯惟云说着话,一边自晏奚手里接过奏报,“这些都最好趁着年前……”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停在那“九百三十万”几个字上。
齐商垂首站在下侧,一阵安静过后,感觉有道清冷的目光落至身前,纵然早有准备,还是心中一凛。
夜天凌将那奏报从头再看了一遍,唇角无声一挑,似是现出一抹淡薄的笑意。斯惟云和褚元敬都是凌王府的旧臣,深知皇上的脾气,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便知是出了事。夜天凌将奏报掂在掌心,看向齐商那身紫袍玉带的三品官服:“齐商,你这个户部尚书做了几年了?”
齐商谨慎地答道:“臣是圣武二十二年调到户部,二十三年任的户部尚书,已经五年了。”
“你倒是给朕说说,去年的年赋是多少?”
“回皇上,三千六百四十二万。”
“前年。”
“四千五百五十万。”
“那今天这九百三十万的年赋,朕想听听你的理由。”御案前广袖一扬,皇上随手将奏报丢在了一旁,淡淡问道。
斯惟云和褚元敬同时吃了一惊,谁也没料到今年的年赋居然只是往年的零头。年赋向来是下年财政的主要来源,这么一来,国库可等于全空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此次年赋收缴,湛王派系的人除了齐商领着户部尚书的职避无可避,其他一概不曾出面,现在便出了这样的结果。
面对这样一问,齐商是早有准备,低头奏道:“皇上,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西北两边战乱初平,皇上体恤民情,恩旨免了不少州的赋税。西蜀与北疆,都是我朝税收之重,这一来便去了小半。东海那边因频遭海寇,今年贸易不畅,这笔税收也减了很多。”
这自然也是理由,但即便如此,光江左七州也至少应有一千五百万以上的税银。这年赋不是没有,是收不上,收不上,是因为去的不是湛王的人。夜天凌淡声一笑,点头:“这些心思动得倒齐全,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告诉朕,若非还有你齐商一力为国,这九百三十万都未必能有?”
齐商背心顿时凉意丛生,一抬眼,正撞上皇上那瀚海般的目光,心底一沉,竟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面前静冷的注视居高临下,仿佛一丝一毫的心思都逃不过那双眼睛,进殿前想好的种种借口到了唇边,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旁褚元敬已躬身道:“皇上,臣要参户部尚书齐商有失职守,欺君罔上!”
齐商闭目暗叹,今日不巧褚元敬在,都御史纠举百官,此事正是送上门去给他弹劾,撩起襟袍跪下:“臣,听参。”
“欺君罔上,你打算怎么听参?” 皇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齐商浑身冷汗涔涔,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真要坐实了,抄家砍头都不为过。他喉间紧涩,艰难地开口道:“臣……臣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明查。”
夜天凌目光落在那黄绫覆面的奏折之上,果然不出所料,最先动的便是年赋,湛王府的势力究竟根深到了什么地步,也由此可见了。他自案前起身,殿中一时静极。此时却有殿中内侍瞅了没人说话的空隙,小心地进来禀道:“皇上,鸿胪寺卿陆迁求见,说是有急事面奏。”
夜天凌抬头:“宣。”
陆迁手携卷轴帛书入内,没料到这么一番情形,颇为意外,瞥了一眼跪在那里的齐商,行礼奏道:“鸿胪寺刚刚收到西域国书,请皇上过目。”
晏奚接了国书呈上,夜天凌展卷阅览,眸中一道微光划过,瞬间沉入深不可测的渊底,唇边薄笑却似更甚。他缓缓步下案阶:“好手段!”
齐商深低着头,眼前突然映入一幅玄色长袍,丝帛之上流云纹路清晰可见,青黛近墨的垂绦衬着冷玉微晃,皇上已驻足在他面前:“看看吧,都与你户部有关。”
一阵微凉的气息随着皇上的袖袍拂面而过,齐商在帛书掷下时慌忙两手接着,根本不用看,他也知道这其中的内容。天朝能与西域诸国交好,是因国中有强大的财力支持,此次为安定西北压制吐蕃,曾与于阗等国各有协商,许以重资扶助。现在西域几大国共进国书,请求天朝兑现承诺,兹事体大,关系邦交,不比国内诸事可以商讨延缓,已是逼上眉睫。
国书上都写了些什么齐商几乎是过目不知,只是记着湛王嘱咐过的话,稳下心神,将国书重新呈上,俯地叩头:“皇上!”
夜天凌负手站在案阶之前,声音淡漠,甚至颇有些不屑一顾的高傲:“拿着这国书回去好好想想,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问湛王,西域诸事都是他亲手经办的,定会告诉你怎么准备。三日后没有解决的方案,你就回府待罪听参去吧!”
齐商汗透重衣,惶惶磕头退出致远殿,撑着走到殿外,腿脚一软,几乎要坐倒在龙阶之上。他紧握着那烫手的国书,深吸了口气,迎着冷风抹了把脸,匆匆便往湛王府赶去。
致远殿内外一片肃静,夜天凌在案前缓缓踱步,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妄言。这时内侍省监吴未入内求见,捧着一摞卷册呈上来,“皇上,皇后娘娘命人将这些内廷司的卷册面呈皇上过目。”
夜天凌接过其中一卷翻看了会儿,问道:“皇后还说什么了?”
吴未道:“娘娘说皇上若有空闲,便请移驾内廷司,娘娘在那里恭候圣驾。”
夜天凌见几本卷册都是内廷司库存丝绸的记录,一时没弄清卿尘何故送来这些,转身道:“去内廷司。”
到了内廷司,夜天凌遣退众人,独自往里面走去。
此处是内廷司的丝绸库,步入殿内,四处都是飘垂的绫罗绸缎。看花纹样式,白州的新缎、梅州的贡绢、华州的云丝……应有尽有,无不是巧夺天工、美奂绝伦之物。
午后的阳光透过长窗淡落在如云如雾的轻纱垂锦上,明媚的华丽与缥缈交织游荡,点点洒下浮动的明光。殿中安静得连自己的脚步都无声,丝锦铺垂的殿廊一层层深进,望不到尽头。
夜天凌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身后一声浅笑,有人从后面环住了他。兰绡轻扬,卿尘身上那种熟悉的水样的清香便飘来了身旁,他反手把她拽出来,“叫我来就是要和我捉迷藏?”
卿尘侧首端详他:“好像四哥兴致不高,没有心情和我玩。”
夜天凌道:“确实一般。”
卿尘道:“是为西域的国书吗?”
夜天凌伸手抚过她脸侧垂下的一缕秀发:“你怎么知道?”
卿尘道:“刚才我去致远殿找你,听到你正和他们议事,就没进去。一定是那国书让你心烦,对不对?”
夜天凌眸色深深,静看了她一会儿,“让我心烦的不是国事,是家事。”
卿尘眼底神情略滞,随即又轻松地微笑:“既然是家事,怎么都好说。”
夜天凌淡淡道:“是吗?”
卿尘双手搂着他的腰,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是。”
夜天凌眼中微冷的光泽一闪:“但若家事变成国事,就未必了。”
卿尘牵他的手:“要是解决了呢?”
夜天凌道:“你可知那国书中写的是什么?”
卿尘道:“我不知道国书怎么写的,但我知道他是如何与西域诸国交涉的。四哥,你看这内廷司里的丝绸,历年来各地朝贡的丝绸,再加上为你备下赏赐六宫妃嫔的那些,足有几百万匹了。”
夜天凌道:“那又如何?”
卿尘笑:“都赏了我吧,你舍不舍得?”
从见到她的第一天,对着她这样的笑容,夜天凌总是有些无奈,薄唇微微一抿:“我又没有六宫妃嫔可赏,你若要,什么不是你的,何必还特地来问我?”
卿尘眉梢轻挑:“只因这个事关国库,四哥,丝绸可也是银子啊!”
夜天凌略作思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将内廷所存的丝绸送往西域,以此代替诸国索要的财物?”
谁知卿尘却摇头:“若如此,一匹丝绸就只是一匹丝绸的价钱,我天朝即便是普通的丝绸,一旦西出葱岭也价比黄金,更何况是宫中的上品,如果好处都让西域诸国占尽了,有什么意思?”她挽了一幅绛红如意妆金祥云束锦送到夜天凌面前,“你看,内廷司中这些丝绸都是外面罕有一见的精造贡缎,哪一件送出去也价值不菲。”夜天凌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眉眼一弯,露出他常见的那种调皮模样:“我想让这些丝绸翻上几倍的利润,只是,要四哥你做次恶人。”
夜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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