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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宗-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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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香山,青岩峰。
初升的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映出一片碎散的金芒,院墙内,顽强的绿芽终于熬过了严酷的寒冬,迎来了抬头之日,少许不知名的俏丽花朵迫不及待地开放起来,点缀出一片喜人的春意。
微风吹来,馨香四起,仿佛整个院子,都弥漫在这片醉人的氛围之中。
这股春天的气息,随着晨曦投射进来,钻进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堂皇房间内,可就算是这带着春意的温暖晨曦,也驱不散房中弥漫的阴沉老朽之气。
洪熊山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塑像,呆呆地杵在那里,紧锁眉头。
良久,空荡荡的房间里,方才响起他那悠然的叹息。
“一转眼的时间,就是两年半。”
离开铜山,两年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洪熊山依然长居于此,打着为此间主人炼制法宝的旗号,暂避风头。
洪熊山从未有过如此的屈愤不甘,身为炼器界的前辈,竟然被一个新近崛起的小辈,逼迫到了要远走他乡躲避风头的地步。
可是再不甘,他也只能忍耐,因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多少斤两,掂量得一清二楚。
他对李晚的事情,也非常关注,此刻,手中正有一卷帛书,上面详细记载着徒子徒孙们通过各方渠道打探而来的消息。
“这小子,竟然娶了天工坊的大小姐为妻,还广发英雄帖,邀请道友共享秘籍……”
洪熊山虽然是结丹修士,但年纪一上来,再加上心情郁结,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显得苍老了几分,原本光洁的面颊上,也开始增添了几条掩盖不住的皱纹。
这是岁月的痕迹,除非修炼到拥有更高寿元的元婴之境,或者服食拥有逆天之效的灵丹妙药,寻常的结丹修士,无法消除。
一名洪派门下弟子走进来,刚好听到师尊的自言自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心中暗暗叹息道:“这两年间,师尊的性情和志气变化很大呀。”
洪熊山听见有人走动的声响,讷讷地转头看了过来,木然的面容上,展露出些许生息:“元彬,你来了。”
门下弟子元彬恭敬行礼道:“师尊。”
洪熊山问道:“又有什么消息?”
元彬面上露出些微的尴尬,道:“师尊,弟子……弟子不是来禀报李晚之事的。”
洪熊山有些失望地靠着椅背,问道:“那是什么事?”
元彬道:“是这样的,我们在这青岩峰,所有的工件,都业已完成,还未请教师尊,接下来该将何去何从?”
洪熊山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完成了吗?”
元彬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起几分勇气,小心翼翼道:“师尊,弟子,弟子……”
洪熊山木然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元彬道打消犹豫,忧虑道:“弟子是想劝谏师尊,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师尊,您自从来到这青岩峰后,就一直不在状态,工件诸事不理,门下师兄弟也不过问,就只关心铜山和那李晚之事,师兄弟们偶有私下里议论,都说……都说……”
他本来坚定的神色,很快又变成了惊惧和犹豫,因为他看到,暮气沉沉的师尊,又恢复了过去的威严肃穆,冷冷地看着他。
“都说什么?说下去。”
元彬咬了咬牙,小声嘟哝道:“师兄弟们都在说,师尊魔怔了……”
第二百五十章陈年旧账
出乎意料,元彬说完之后,并没有等来想像中的雷霆震怒,却反而见师尊幽幽叹息一声,重新靠在了椅背:“幼稚,为师的苦心,那些毛头小子又怎么会明白。元彬你跟了为师这么多年,难道也和他们一般,不懂世道险恶,不知轻重进退吗?”
元彬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可是师尊,您一直这样,大家实在担心啊。”
洪熊山意味深长道:“担心总比受难强,为师也知道,你们在这青岩峰的两年多时间里,过得并不顺心。”
元彬心中苦笑,心道何止是不顺心,简直便是窝囊到家了。
这两年间,不单是外人看洪派一脉的笑话,就连本门的弟子,也不乏整天期盼回铜山,一扫晦气的,在这里虽然清净无事,但却被师尊勒令低调炼器,沉闷之极,哪个大好年华的弟子愿意?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无非就是修身养性,窝上几年而已,关键是他们实为避难而来,方家东主虽然对此多有体恤,但却免不了下面的人风言风语,更有甚者,当面都敢冷嘲热讽,连自己都感觉低人一等。
说到底,还是在铜山那一场吃了暗亏,窝囊退让所致。
元彬感觉勾起了师尊的伤心事,惭愧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洪熊山叹气道:“你不必多说,其实,你们的心思,为师又怎么会不明白?我们这次来到青岩峰,说好听,是为方峰主炼制法宝,说不好听,就是交恶了招惹不起的大敌,避难而来,有此一点,就是到了神仙福地,也住得不痛快。可是,你们不能只把眼光放在这里啊。要知道,形势比人强,为师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到如今,已经是别无他法了。”
元彬虽然是洪熊山宠信的弟子,但也还是第一次听见师尊这样颓然的真情流露,不由骇然:“情势当真险恶如斯了吗?”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连自己的师尊。都有如此沮丧的心思。
洪熊山无奈苦笑道:“你当真以为,为师是大师,就真能横行无忌?”
元彬暗暗点头,大师之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这个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可他禁不住又道:“按道理讲,如今的李晚,也正处在这个阶段,他甚至都还没有炼制过珍品宝器,怎会令师尊忌惮至此?”
洪熊山道:“我是本来也跟你一般想法。再怎么说,为师成名已久,是器道的老前辈,就冲着这长幼尊卑,也足以把他打压得毫无脾气,甚至掐灭他的晋升机缘,令其终生不得崛起。”
说到这里,洪熊山突然流露出了莫名的苦楚,更似有无限的悔恨。
“可偏偏,这世间。除了‘尊老’之外,还有另一句话,叫做‘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为师万万没有想到。此子所获的名声地位,与他如今的年岁严重不符,本身的实力更是惊人,竟然连火阎罗出手,都反被他杀死!
为师之败,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你以为,他把火阎罗悬门示众,真的就只是为了泄愤和示威?他这是为了向天南各界证明,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潜力,与其交恶,不如交好他啊!
可是再看我们这边,为师已老,有可能继承衣钵的诗白也莫名抱病,至今还没有能够康复的确信消息,人心向背,立时倒置。”
洪熊山面色渐渐变得狰狞,近乎咬牙切齿道:“李晚此子,心性也的确不是寻常年轻人可比,他并没有做其他无谓之事,却反而专注于与铜山多方冰释前嫌,合办作场,然后又娶妻成家,结交姻亲,展现出更加令人信服的潜力,如此,他的声势便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大,根基也开始深厚起来了。
这是步步为营,沉稳老道之举啊,你可知道,这比任何报复,都还让为师难受?”
元彬心中一动,突然有些理解师尊的无奈了。
李晚在铜山遇到火阎罗刺杀之后的一系列举措,的确堪称高明,他充分利用了自己最大的优势,不断削损自己洪派一脉的声势,此消彼长之下,更加少有人看好师尊,都转而交好于他。
说到底,也是师尊成名虽早,但却没有太多的得意之作有关,如果一出手就是上好的珍品宝器,结交的灵峰峰主,各方大佬也多,这样的年轻后辈,就算自己对付不了,也用不着畏之如虎了。
指使火阎罗暗杀他那一场,也失了分寸,这样的方法太激烈,太没有余地了,既然师尊可以用这手段对付他,别人报复,也是理所当然,难怪师尊要带着自己这些弟子躲避风头。
李晚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一名寒门散修修炼到结丹境界,想必也不会是迂腐懦弱之辈,如果被他抓住机会,肯定会出手的,到时候,洪派一脉的损失,就不能以等闲计了。
“事到如今,除非师尊能够彻底灭杀了他,才能扭转这局势,但此子已经取得各方支持,成了气候,这一点已经几乎不可能做到。
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无损于他的根本,而他只要一次次削弱我们的名声,占据主动,就能将优势越滚越大,直至最后,踩着师尊的名声上位……好狠毒的算计啊!”
元彬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现跟这样的对手斗,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明里,他是年轻的绝世天才,莫欺少年穷;暗里,他实力高强,或者有高手守护,两者的作用都一样……也对付不了。
洪熊山既是赞赏,又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事到如今,就算我能够打压得了他一时,也打压不了他一世。虽然我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承认,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他被打击得再惨重,也随时都有可能翻身……”
他的声音变得阴沉无比:“可是为师不能再失败了,若是失败,连最后的一点本钱都要输掉,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
元彬默然。
他本来是想劝谏洪熊山,让他明白弟子们的苦楚,可到现在,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师尊是想要保住最后的脸面和尊严,哪怕把龟缩大法发挥到极致,也要留存本钱,这样才能庇护门下的弟子,如果明火执仗地跟李晚那样的对手争,固然可以发起强大的反扑,但是诸多弟子,徒子徒孙,却难以保全。
元彬满心迷茫:“难道,就这么算了……”
“呵呵呵……”洪熊山笑得有些凄凉,“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事到如今,就算为师不与他争执,他也会以私怨为由,追着我不放,历来后辈高手,绝世天才,想要成名,什么样的办法最为便捷?”
元彬面色阴沉:“踩着前辈的尸骨上位。”
洪熊山面上露出些微赞赏:“不错。”
元彬听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洪熊山却反而轻笑起来,他经过爱徒开导,反而似是心情开朗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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