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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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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脐上还是脐下?”郝兽医问。
  “饿了。”
  我说:“我……我去骗雷宝儿叫我爹去。”
  郝兽医也打算溜,“我瞅雷宝儿叫你狗狗去。”
  我们谁都没溜成,因为迷龙一脑袋撞了进来,差点儿没把我们顶死。迷龙现在是一副和气生财的鸟样,一手一个扶住了我和兽医,“让让,对不住,哥们儿……”然后他径直趋向坐在那看着他干瞪眼的克虏伯,“胖子,站起来。”
  克虏伯都吓得不敢吭声了,连刚摔的都好了,马上就站了起来。“站好。站这儿。”迷龙摆弄着对方,找着位置,很像上相馆里照个相碰上个很事儿的照相师,但鉴于迷龙手上并无相机,所以也很可能是尽他能为给人来上一拳。
  我试图制止他,“……嗳,迷龙?”
  迷龙让我住嘴,“闭嘴啦,你话太多了。——站好了,哥们儿。嗳,就这样。”
  然后他跪下来,不折不扣给克虏伯磕了三个响头。
  我们愣着。我们沉默。然后他半点儿不耽误地起来。
  “就这事儿。没了。你们接茬儿忙。谢了胖子,有人欺你报我字号,我叫迷龙。我有事走了,我忙。”最后两字他都在门外说的了,我们瞪着门,然后瞪着克虏伯,克虏伯翻了我们一眼,然后扑通又坐回了草堆上。
  “腰痛。”他说。
  丧门星看着我,问“……他刚不都好了吗?”
  “饿了。”克虏伯说。
  我边说边往门口溜,“……我走啦,走啦走啦。”
  丧门星还没有转过筋来,“这怎么治啊?”
  “你治就好了。我也走啦,走啦走啦。”郝兽医也边说边溜。
  我们关上了门,把心智反应不算快的丧门星和刚投胎的饿鬼关在屋里。
  我和郝兽医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还没落黑,迷龙就拥着他老婆的肩,几乎是把人擞进去的,雷宝儿习惯成自然地跟进去,没多久就郁郁地出来。
  我骂道:“他妈的。”
  郝兽医跟着骂道:“他妈的。”
  不辣恨恨地走过来,恨得直摔手,“他妈的。”
  蛇屁股也过来扎堆,“他……”
  我们一起戟指着他,“不许说粗话!”
  蛇屁股脖子一梗,“他儿子的!他儿子跟谁睡呀?”
  我们一起看那小子,那小子像老婆还没回来的迷龙一样看着我们,我们一起找倒霉蛋儿,我们看阿译,阿译正在莳弄他的树根,哼着他的野花蓬草闲春生。
  “他睡不着就哼那破歌,要死人的。”我说。
  于是我们一起看着狗肉,狗肉被我们看得莫名其妙,但我们终于把它看得呜咽了一声。
  我们的灾难来临了。
  我坐在屋里的草堆上,我和郝老头儿一个屋,我们一起看着站在屋里那个苦大仇深的孩子,我们听着外边的狗叫,没错,是狗肉在叫。
  但是狗肉这晚上不睡,它鬼叫,我们听过它咆哮和呜咽,但它本质上仍是一条沉默是金的狗,可这晚上它象土狗一样鬼叫。
  但是说真的,这不怪它。
  三声狗叫后,便是一个男人叫唤了一嗓子,你可以把它联想成任何什么,但就是不像叫床。
  我皱了皱眉,咬了咬牙,再一次向雷宝儿展开攻势,“叫爸爸。”
  “小鸡。”
  迷龙的屋子里传来迷龙的叫声:“啊啊!”
  雷宝儿叫得我脸色都变了,幸好我明白那并不是他那不肖之父的授意。
  “叫爸爸。”我坚持。
  “小鸭鸭。”
  “哇呀!”迷龙大叫。
  狗在叫着,迷龙也在叫着,啊啊哇呀哇呀呀的,你简直可以觉得某个莽勇过剩的贼正在发力攻打生铁铸的大门,而门里一条看门狗在给他打着鼓点儿。我们尽量装着啥也听不见,直到你根本没法再装的时候。
  “这……这……这可是真太乱了。”我说。
  郝兽医转移着孩子的注意力,“听不见听不见。叫爷爷,孩子。”
  雷宝儿乖乖地叫:“爷爷。”
  “哇呀呀!”迷龙仿佛在呼应他儿子,紧接着来了一嗓子。
  我错愕地看着郝兽医。郝兽医老脸泛了花,禁不住得意,“晚上跟爷爷睡,啊?”然后他还要跟我炫耀,“没办法,真没办法,都说小孩子看得清人肺腑呢。”
  “屁的肺腑。叫爷爷。”我就不相信了。
  雷宝儿叫:“泥鳅。”
  又来了,迷龙大叫:“啊哈哈!”
  “……这是人动静吗这个?!”抱怨道,然后听着连我们这屋都震响了一下,而我明知道两屋子根本没连着,“这是日本鬼子炮击啊!拆房子啊这是!”
  郝兽医摇手不迭,“小孩子小孩子!……宝儿,爷爷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有个地方只有大老虎,没有驴子,有个人运了头驴子过去……”
  雷宝儿接口:“驴子把老虎踢了,老虎把驴子吃了。”
  “好孩子好孩子。有个杀猪的卖肉回来,碰见一头狼……”郝兽医换了个故事。
  雷宝儿又没有让他讲完,“缘木求鱼,狼则罹之。实可笑也。”
  郝兽医错愕着,我干笑着,“有钱人,家教好得很呢。我五岁就能背《出师表》,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
  迷龙嚎出一嗓子:“一更啊哩呀月牙出正东呀!梁山伯懒读诗经啊!”
  我活活地呛在那,那小子倒是不唱了,但我也什么都不要往下说了,我瞪着迷龙所在的方向,好像我能看穿墙。墙倒是没事,可门开了,不辣和蛇屁股,难兄难弟,一脸苦楚,抱着稻草,站在外边。
  不辣抱怨:“你说他做事就做事。干吗还要唱啊唱的?”
  郝兽医提醒道:“小孩子小孩子。”
  蛇屁股说:“你们这屋最远。我睡你们这屋。”
  不辣提出要求:“我也睡。”
  “睡得着请便。”我无所谓。
  蛇屁股赞叹道:“这屋好多了。”
  我催他们,“请便请便。睡得着快睡。他一开工你就觉得鬼子过江了。快睡快睡。”
  那两家伙当了真,忙不迭摊上草就睡。
  刚趴下迷龙就开工了,“依得儿呀得儿哟哟哟哟―得儿啷叮当!”
  不辣简直是跳了起来,冲着那鬼叫来的方向嚎了回去:“郎从那门前过哟!妹在那家里坐喽!”
  我也扯嗓子起哄:“……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好极了好极了。你们就一路鬼叫到天明,那嗓子就够陕北沙子味了。我也就回家了。”郝兽医说。
  蛇屁股恨恨地说:“什么世道啊?女人不叫男人叫,我本想听个女人声……”
  迷龙接着唱:“金戒指啊不哇是啊值呀钱的宝哇!依个呀儿呦!”
  郝兽医接着叹:“小孩子小孩子!”
  “我爷爷也喜欢唱戏。你们把他埋了。”小孩子说。
  郝老头儿心痛得不行,“嗳哟,可怜孩子,过来跟爷爷睡。”
  雷宝儿是早困了,拱过去就睡。
  我一边撕着纸片堵着耳朵,一边看着老头子对那小混蛋轻拍轻摸的,“我们才是可怜孩子。这动静小孩子是不怕的,我们?我宁可迷龙来这屋敲锣打鼓。”
  我一边说一边用脱下来的衣服包住了头,把颗头包得严严实实像颗布头:“我给他一个钟头,我看他能闹腾过一个钟头。”
  蛇屁股、不辣一看这行,连忙模仿,连郝兽医也学。
  不辣吹嘘:“要我的话,一个钟头就不大够。”
  我把我的布头脑袋拧向了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子,“哼!”
  然后我把自己砸在草堆上。
  鸡在叫。晨光初见。
  “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哇——!”迷龙还在唱。
  蜷在哨上的满汉被惊得猛弹了一下,然后挣扎着醒了,“……泥蛋,你怎么不来换我岗啊!”
  泥蛋就睡眼惺忪从他窝里出来,“我困的啊。睡不着。”
  “王二姐坐北楼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
  狗肉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呜咽了一声。迷龙赢了,狗肉已经累趴下了。
  我们的屋里现在很挤,因为那几个——丧门星、阿译、克虏伯也都来了,我们坐着,躺着,趴着,用布包着头或者不包着头,塞着耳朵或者不塞着耳朵,瞪着眼或微阖着眼,咬着牙或者不咬着牙——并且我们又有了新的声源:克虏伯在屋里都找不着地方放他的胖大身躯了,丫不包头不塞耳朵,仅仅是往墙上一靠,便睡得鼾声连天。
  一夜引亢,直至天明。
  离叫驴迷龙最远的屋被认为世外桃源,人们络绎地赶来印证一个真理:桃源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去六年没回头呀,想二哥我一天吃不下半碗饭……”
  迷龙一直唱,我们就是听着,已经不抗议了。但克虏伯的鼾声顿转高亢,以酣梦表示着抗议。高亢到连我都扯掉了包头,表情怪异地看着克虏伯。
  阿译躺着,失神地望着屋顶,“嗳呀。”
  桃源还是存在的,存在于一个死胖子油腻的心里。
  不辣忍无可忍,拿小石头瞄克虏伯,问题是他瞄了半天也是听风辩器,根本就不扯掉他的包头——最后摔我脸上了。
  我生气地说,“把尿片子脱了行吗?我早受够了呀!”
  “脱了脱了。捂死我了。”不辣扯掉他的包头便瞪着克虏伯发呆,“猪也都醒了,他怎么就还能睡着?”
  阿译失神地躺着,望着屋顶,又“嗳呀”一声。
  我揉着被石头摔过的脸悻悻报复,“是啊,猪也都醒了。”
  蛇屁股是把头拱在墙角里这了这晚上,而现在他在呜咽,“一晚上啊一晚上,这是个人吗?”
  我绷着一夜未眠熬成了青白的脸,“是个人。鸟人。”
  蛇屁股问丧门星:“你叫董刀,你懂刀还是懂剑啊?”
  丧门星看着不那么憔悴,他一副抵御心魔的样子打着坐,虽然这让他看起来很有德的样子——问题是他那样盘了一晚上。
  因为打着坐,丧门星也谦逊地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不懂剑。”
  蛇屁股追问:“那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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