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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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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狗以绝对让人从裆底凉透的低声咆哮作为回答,蛇屁股噎了一下,极迅速地进屋,关门时几乎把那扇老掉牙的门给关脱了榧子。
迷龙哈哈地干笑了两声,那种笑声殊无半点儿欢乐。阿译埋着头不看他,我在他回程的路上让了让。迷龙现在一门心思地惹事泄愤,生死与共已是昨日黄花。
但迷龙在我身边站了下来,他就是要惹事,“我知道你那娘们儿住哪儿的,住那儿都是干那个的。你要知道不?”
我冷着脸,“回屋回屋。睡死你算球的。”
迷龙快让我气结了,他把两只手塞在腋下扑打着,两只脚扑答登踏着,“小鸡小鸡!咯答咯答!”
我还击道:“你老婆呢?”
迷龙极其坚强地又干笑两声,然后极不合时宜地瞪着天吸了吸鼻子,他这次回屋时关门关得又比开得还重。
我瞪着死啦死啦的狗,它摇了摇尾巴,别的狗摇尾巴表示奉迎,但发生在它身上……像是嘲笑。
我们回到了从前,互相捅开疮疤,同时我们有一种荒唐的想法——死啦死啦把魂附在这狗身上了,他在看我们笑话。
没错,这像他干的事情。
于是我很想揍那条狗,我找了根大棍子,揍任何一条狗都够用了——除了这条,而这条正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于是我挑了另一跟,另一跟跟筷子差不多,长度是筷子的两倍。
我捏着那跟筷子,壮了壮胆,走向那条狗。
蛇屁股和不辣相携相拥着从屋里出来,没人去管他们怎么又和好了,他们出自无聊而闹翻,又出自无聊而和好,而既然康丫和要麻都死了,这两位也就别无选择地只好成为哥们。
为了对抗迷龙,不辣和蛇屁股又成哥们儿,但这一对儿远不如不辣要麻的前组合来得结实,实际上他们用来彼此争吵的时候比什么都多。
这两哥们站我身后看我耍把戏,我正羞羞答答拿着那树枝跟狗套近乎,被那狗一眼吓得把树枝再次掉在地上,于是那两货的怪笑声像双胞胎似的,我瞪了他们俩一眼。
“我的狗怎么样?”我问。
不辣嘲笑我:“你的狗?你在它面前像猫。”
蛇屁股跟着嘲笑我:“这么不要脸会被雷劈的。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我准备想个最缺德的名字,正好饥肠雷鸣,我摸摸肚子,“它叫哪啥,狗肉。”
“狗肉?”这名字对同样饥馑的蛇屁股是大刺激,“香肉好啊!老汤香肉!”
不辣舔了舔嘴唇,“要放多辣椒。”
我继续用小棍和狗肉逗趣,“我研究半天了,它合适红烧。”
蛇屁股忽发奇想,“我说,守着几十斤好肉听肚子唱,咱干吗不把它炖了呢?”
我半死不活地敷衍他:“对啊好呀。”
不辣精神抖擞地地说:“你来。我会扒皮,给你弄床狗皮褥子。”
蛇屁股见能吃的就有点儿短路,舔舔嘴唇就正上,尽管他只是想摸摸狗肉的肥瘦,但狗肉终于正眼看了他,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蛇屁股的反应跟我想的一样,抽筋似的往回猛缩,“……不好了。我怎么觉得它看我倒像在看着人肉呢。”
于是我和狗肉、不辣一起看着蛇屁股。
“如果是你的话,我喜欢清炖的。”我说。
蛇屁股被我们仨看得打了个寒噤,呸一口掉头就走,这时候我们听见车声,车声在我们这儿停下,我们注目院门,在屋里的也从屋里出来,无论好坏它都是一个意外。
何书光带着一个医官和一个小兵进来,手上拿的不是武器——扛的米和面,弹药箱装的肉类菜蔬、罐头,有人背着急救箱,这一切让饿得玩笑都要死不活的我们眼睛发直。
“你们长官呢?出来领粮!”吆喝猪也就他那架势了,但阿译忙不迭地扎了出去,我们都面露喜色。
蛇屁股高兴地说:“不用吃狗肉了。”
我和不辣异口同声地回他:“不用吃蛇屁股了。”
何书光厌憎地看了看窃语的我们,看起来他真是被派了绝大的苦差,“伤员往墙边站。长官看你们有伤员,派医生来看看。”
不辣嗫嚅着问:“……哪个长官?”
何书光瞪他一眼,一个大耳光子扇了过去,“站好!上等兵!哪个长官轮得到你来问吗?-谁是伤员?”
不辣被打得愣了一会儿,想了想这是十足十的在人檐下也就立正了。何书光只是个上尉,但连少校阿译也被他逼得点头哈腰的。我和几个伤员举手。
何书光跟他带来的人交代:“你们在这缝缝补补吧。我出去呆着。”
他出去,他留下的人放下了食物开始支摊子准备进行所谓的缝补,郝兽医往上凑了凑,他有事情。
医官问他:“是伤员吗?”
郝兽医说:“不是。哪啥……我们团长他怎么样了……”
医官不耐烦地说:“不是离远点儿——脱裤子。”
郝老头委屈巴巴地站开了,我开始脱我的裤子。
老头子反应比较慢,他就没想过,我们不会饿死了,因为我们已经有新主子了。我们有新主子了,也就是说……他问的人已经死了。
医官粗鲁地捏着我的腿,我咬着牙,望着天,尽量让自己不要尖叫出声。
我将一块美国饼干叼在嘴上嚼着,系着新军装的扣子,我的裤子再不用在大腿上开个口子,以便随时查看永远好不了的伤口——因为它已经快痊愈了,我甚至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半蹲着,中尉的军衔已经回到了我的衣服上,我嚼着饼干,一边看着阿译的花树根,这地方的生物生机旺盛得让我这北方人瞠目,它居然又发出了绿芽——这一切让我感觉良好。
二十多天过去,两军仍隔江对峙,冒牌儿团长也沓无音信,唯一的新闻是虞啸卿固防有功,升任师长。他拒绝了随之而来的少将衔,称西岸不复,永居校职,这搞法让上峰击节赞叹,但我们最关心的是虞师座给我们吃饱。”
我的同僚们在屋里打着鼾,那真他妈叫抑扬顿挫,醒来后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能唱出这种高音。我很想做点儿什么,于是哈下身子想把阿译的树根拔出来,但阿译这回把它埋得很深,根本拔不动。
我听见身后一声低沉的咕噜声,我开始苦笑,我回过头,看着狗肉。它那种咕噜声倒不是威吓,责备的意思更多点儿。
我说:“狗拿耗子不是吗?关你什么事呢?”
狗肉刨了两爪子土,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离开。我拿手比着枪砰它,它没有人类的手指和舌头可以做出反击,这样我也算赢得了某种形式上的胜利。
只要不胡思乱想,事情总是会往好处走的,比如说冒牌儿团长没权免我的官,所以我又做回了中尉,尽管只是空衔;比如说我们都在试着忘掉那个搅得我们不人不鬼的家伙,我们学会当狗肉只是一条普通的狗,我们没把它做成狗肉只因为惹不起它;比如说我跟看管我们的家伙关系有所改善。
我摸了摸我鼓鼓的口袋,看向我们的看守,他们两个被我看得不太好意思,便把头转向,于是我径直走向他们,他们更加难堪,我都不知道我算是囚犯还是长官,他们就更吃不准该不该敬礼立正。
我跟那俩人说:“装什么稻草人嘛?那条狗扑过来你们都要扔了枪就跑。嗳,你们要真能一直干戳着,老子掉腚就走。”
于是泥蛋、满汉一块转过头来,泥蛋一脸不忿,满汉是禅达本地人,民风淳朴,没抵御力,先就把牌亮了,“泥蛋说,你讲的就是鬼话,逗了我们穷开心,还要当真听。讲了没几天,一算,你一个人干掉的鬼子倒有三两百了。”
“不会吧?老子杀人的时候也没人帮数数。”
泥蛋哼一声,“我算过了。”
“打仗的事,会就活,不会死。我爹干什么的?马匪,杀人赛切草,我抓周抓的就是他的勃朗宁。这里二十一号爷们儿为什么要供起来?在缅甸我们被日军叫二十一煞的,头七冲煞的煞啊,杀人的料。看你们那手,那爪子,抡锹的,再看我的手,你像我这样掰一个试试。”我说。
我天生骨头软,尤其手指头软得根本就是个怪胎,于是我就手给掰到一个常人已经要断了骨头的程度——何况抡锄头抡得指头如木头的乡下人。满汉看得下巴快掉了,泥蛋疑心重,发出“嗳呀妈的”一声。
“这是天生杀人的手,长出来就是要摸枪的。想想我这手抠你们那枪,赛机关枪——把枪给我。”我说。
泥蛋坚持道:“不给。”
不但不给,本来提着挎着的枪都倍紧张地收上了正肩,简直是怕一枪在手我就屠了半个禅达的德行。
满汉看看我的手指,说:“是有点儿道行……那你们后来怎么把树梢上那小鬼子给敲下来的?”
“说可以,说完了小太爷想出去遛遛。”我说。
泥蛋拒绝道:“这不成,长官说你们不能到处乱跑。”
“长官一月前露过脸!我跑啥?你湖北佬儿九头鸟,给你扔了枪往家跑你干吗?又兵荒又饥荒的,住在这云南米四川盐巴美国饼干,喂得你人头猪脑,想饿死在半道上的才跑呢!——我的座儿呢?”
满汉忙着去哨位后边拿那半截木头桩子——我的座儿,他是早想听我胡讪了。泥蛋还在挠头,“这个吧……”
“那个妈!我也是长官,打的都是九死一活的战,回头打仗点名要了你去排头,知道什么是排头吗?”我说。
满汉的木头桩子也端过来了,我们这地方根本就没人要来,看守生戳在那儿完全是源于和我们这帮犯军的互相监视,于是泥蛋也收起了反对意见同流合污了。
我坐下开始白话:“上次说到日本鬼子在树上打暗枪是吧?正好告诉你们什么是排头,就是走最前边,一探道,二勾得鬼子开枪,当然也是最先死的。我们排头那个四川兵脑袋当时就被打开花了……你再挠头我就让你做排头。”
于是泥蛋连挠头也不敢了,我也知道我得逞了,但我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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