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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无法告别的城.-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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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有在听我们说话吗?”我不满地说了一句。
她抬起头来,满眼的慌乱和神伤:“我妈她…得了乳腺癌。”
☆、第86章 番外6蓝鸟
By夏安
她说自己反复梦见一只蓝色的鸟。
那鸟儿通身蓝羽,黑足红喙,像是蓝冠鸦,又像是铜蓝鹟。然而它的尾要更长一些,羽毛也更蓝一些,是那种在阳光下闪着淡淡光芒的宝石蓝。
在梦里,她离开了一座城,楼宇渐渐变成了矮屋,宽阔的沥青大道也变成了砾石小路,路旁生长着茂密的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她沿着那条小路一直走,穿过一片金黄的麦田,蹚过一条河流,来到一片葱郁的树林。她在一棵像是阳伞般的大树下停了脚步,掀起一块青色的石头,几只多足的虫子在潮湿的土壤上四散逃走。她忽然听见几声婉转的鸟啼,抬头望去,便看见了那只蓝色的鸟。它正站在一株灌木低垂的枝条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它依旧没有飞走。直到她伸出手来试图抓住它,它才张开翅膀扑棱棱地朝着河岸那边飞去。她急急地跑去河边,那鸟儿却早已没了踪影。每次梦到这里她就会醒来,她从没抓到过那只鸟。
她说自己小时候好像在曾祖母的老宅子里见过这鸟儿。可是那个时候,除了她和曾祖母,其他人都说没有看见。她问曾祖母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曾祖母说,因为他们是用眼睛在看的呀,可是有些东西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得到。曾祖母说完这话没多久便去世了。她突然也看不见那只鸟了。
她说到这里时突然仰头看着天花板说了一句:“我不是也要死了吧。”
“不要瞎说。”我和坐在床边的那男人异口同声地对她嗔怪道。她和那男人是在一次社区会议上认识的。他姓周,比她大5岁,是社区老年中心的会长。我叫他周伯。
她笑了笑,用叉子插着盘子里的水果吃了几口。她不敢吃太多,因为化疗之后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呕吐,此刻的饱食只会让那个过程更加难熬。有一次她吐了差不多一整夜,最后累的趴在床边昏睡过去,一边睡还一边迷迷糊糊地继续呕吐。就这么折腾了一宿之后,她第二天差不多已经虚脱了。
她起身下床去洗手间洗了下手,回来时脸上似乎有些不快:“不能把洗手间的镜子拆掉吗?每次看到自己那个大光头我都觉得很恼火。”
“等化疗结束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周伯安慰她说。
“可是现在很难看啊。”
“不会。你五官长得好看。”
“胡说,我现在看起来明明就像个怪物。”
“没有人适合光头。”周伯只好改口说。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难看?”
“我给你打饭去。”周伯怏怏地说了一句就出门去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他就真的要扔下你一走了之了。”
“那就让他走。”
“他可是你交往过的最靠谱的男人了。”
“别开玩笑了,跟那个老头在一起待久了,我都觉得自己像个老太太了。”她语气戏谑,眼里却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也像水波一样缓缓漾开,那令她苍白的面庞上多了些许的生气。
“你难道不是老太太吗?”我故意说。
她嗔怒地抬手捶了我一下。
“这次你倒没板着一张脸给人脸色了,还真是难得。”
“当然啊,你跟他在一起的话,起码我不用再担心推开门的时候会看到不想看的画面了。”我说。
“干嘛说的好像我让你难堪了一样。”
“你让我难堪的时候还少吗?”我斜了她一眼说,“我读小学的时候,你非要拉着我去参加你们所里的性教育讲座。还有那个装卫生巾和安全套的布袋子,一般来说会有人给青春期的少女做那种东西吗?你居然还在上面粘了水钻!”
“性教育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不满14岁的少女因为缺乏性知识而被恋童癖诱骗侵害吗?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对这类话题从不避讳的性学家。”
“算了吧。就因为你的职业,我的少女时代完全变成了一个噩梦。”
“我能说什么呢?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守贞妇般的头脑。可笑的是,他们一边轻蔑和诽谤着我的职业和研究,一边却让他人控制着他们的思想和意志,穷其一生说着不想说的话,做着不想做的事,过着言不由衷的生活。起码我这一生中一次都没有让那些主义和演讲强|奸过我的头脑。”
我没再说什么。她也默不做声地吃了会儿水果,忽又开口说:“上个月看了你编剧的那部电影。”
“网络上这么快就有片源了?”我诧异道。
她白了我一眼:“我当然是在影院看的啊。为了帮你们贡献票房,我特地飞去了香港。”
我想说其实票房之类的跟我关系不大,不过我没那么说。我只问她觉得电影怎么样。
她说:“男主角很性感,女主角的衣着和表演太露骨了,反叫人少了些兴奋感。”
“我是问你剧本!”
“哦,台词、故事还不错,可惜我被一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什么事情?”
“体位。”
我皱了皱眉。她继续说:“你知道从性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一个人偏好的性体位可以反映出她的思维方式和心理状态。”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
不一会儿,周伯帮她打回了午餐。她恹恹地吃了几口,突然抬头说想吃杏花楼的桂花糕。周伯说,去杏花楼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呢。她一语不发地用筷子搅着餐盒里的米饭。周伯只好叹了口气说:“好,我这就给你买去。”
等他出去了,我乜斜着眼说:“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突然任性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了。”
“我都只剩半条命了,任性一点怎么了?”她笑说。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忽然对她这个玩笑有些火大。
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欠了□子在床上躺下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跟我说话,我想她应该是睡着了。一个护士走进来说半个小时之后化疗,我起身说了声好,再回过头去时,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我便把护士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没说什么,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问她是不是想上厕所,她还是没有做声,只默然不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说了句:“早上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除了那道伤疤,它们看起来仍是一对健康的乳|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便又说:“从前还有一个诗人为它们写过一首诗呢。他称赞它们是被月光亲吻过的睡莲,是这世上最美的珍宝。可是现在这对珍宝却在一点点地咬啮着我的生命。我从前经历过很多痛苦,也读过很多其他人的痛苦,可是从没有一种痛苦让我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人体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大部分时间,它作为一个整体在运转,我们不会知道也不会感觉到我们体内的脏器和组织正在做什么。可是当我们被病痛折磨时,它们好像一下子醒过来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脏的存在,我甚至知道那些剧毒一般的药物正在流经胃里、肝脏里还是血液的哪个角落里。我想如果它们会说话的话,它们一定会发出最凄厉的惨叫。没有人能承受那种痛苦。”
我突然难过的有些想哭。我对她说:“那些都会过去的,你会好起来的。”
她笑笑:“是啊,会过去的。”
我们又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我们聊我会说的第一句话,第一个会写的字,幼儿园时候的尿床经历,小学时参加过的春游和文艺汇演,以及初中时一位政治家对我们中学的访问。那天,为了迎接那位大人物,我们一整天都没有上课。我们聊到这里时,医生拿着针管和药剂走了进来。
化疗之后她果然又开始呕吐了起来。我有些奇怪她怎么会吐那么久,她明明只吃了几片水果和两勺米饭。她甚至连那盒桂花糕都没有吃一口。
她一直吐到晚上才总算停了下来。她扶着周伯的手臂艰难地漱了漱口,又喝了一点水便虚弱地躺倒在病床上。
我对周伯说,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今晚我一个人陪床就行。周伯说好,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她轻微的鼾声很快响了起来,想来她究竟是有些太累了。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拧了条湿毛巾帮她擦了一下脸,又从口袋里拿出润唇膏帮她涂了涂干裂的嘴唇。她没有丝毫的知觉,依旧深沉地睡着。
我坐在那里盯着她深陷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将她指节分明的左手握在了手里。我继续对她说起了中午没有聊完的那个话题:
“那个政治家来学校访问的那天,我们一整天都没有上课,从早上开始就捧着花束站在校门口迎候他,小号手和鼓乐队我们身后彩排了整整六遍。接近中午的时候,政治家才总算来了,我们向他献了花,对他说了背诵过无数遍的欢迎词,鼓乐队奏了那支从早上开始已经彩排了六遍的乐曲,学校里的领导、老师和学生都抢着上前去握他那只宽厚肥嫩的右手。可是我却因为被挤到了后面没有握到。第二天,所有的人都跟其他人炫耀他们跟政治家握手了。我心里觉得很失落,你却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因为没有跟一个政治家握手而感到遗憾呢?对我们的城市来说,工程师、车间工人和教育家才是更有价值的人——工程师为我们建造了一辆让城市前进的车子,车间工人是那辆车的车轮,而教育家则让我们的征途充满希望。哲学家当然也很重要,可惜工业文明时代到来之后,人们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尊重和需要他们了。’”
我笑了一下说:“后来,你还对我说过很多诸如此类的话。你总是这么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还记得我刚刚大学毕业时你对我说了什么吗?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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