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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旧笔-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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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叔道:“至多病上十天半月,若出人命,寺主不会放任不管。”
倒是哭坟的女鬼远远看见雷刹,大惊失色,身形飘忽,瞬间遁入坟中,不见了影迹。老叔叹道:“副帅吓到了她。”
雷刹语结:“原来还是我的过错。”
老叔顿笑,他将雷刹送到寺中后院,躬身道:“副帅知晓去路,小人先告退。”
雷刹也不与他客气,循着小道过门绕到了风寄娘所住的小院,见院门敞开,跨过门槛便见风寄娘在一棵老桂下拿着一把花锄锄地。
“冬日能种得什么?”雷刹出声问道。
风寄娘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嗔道:“郎君不出声,倒吓得奴家心悸。”又扶着花锄笑,“欠了郎君好酒,少不得挖出珍藏相待。”
雷刹闻有好酒,系了袍角,拿过花锄:“你指了地,我来挖。”
风寄娘随手一指,自己坐在阶前,道:“时日久了,记不大清,只知埋在树下,却不记得了究竟在哪处。”
雷刹看她一眼,不由疑心她存心捉弄:“既是自己亲手埋的,怎会不记得何处? ”
“年长月久的,事事都记得清楚,那还了得?”风寄娘笑着反问。
雷刹无法,只好在她指的那块地下锄挖酒:“风娘子言下似乎别有深意。”
“副帅多心了,不过随口一说而已。”风寄娘拍拍裙角沾得泥土,捻去一片落叶,“奴家只记得埋的是难得好酒。”
“说不得酒变老醋,酸得人牙倒。”雷刹挖了一个坑下去,也没见有酒,直起腰道,“你不会戏耍于我,哪来的酒?”
风寄娘道:“左右不过树下,副帅既动了手,再辛劳一场。”
“这也算得待客之道?莫非我是你家力夫?”
风寄娘抱膝睨他一眼,笑道:“奴家哪来得这么俊俏的力夫,万金尚求不得。”
雷刹瞪她一眼,又泄气:“我堂堂男子汉,不与女子计较。”
风寄娘嫌干坐着无趣,搬了风炉蒲垫出来煮茶,轻煽着火,指挥雷刹道:“副帅挖酒,避着老桂的树根。”
雷刹挖了几处仍没挖到酒,更回怀疑风寄娘捉弄,没好声气道:“说有好酒待客,连酒坛都不曾见到。”再下锄却小心了一些,这老桂枝干粗壮,结球般生了一树的金桂,清香扑鼻。
“好酒如山中老参,自有意识,说不得知道副帅要吃它,遁在土中不肯现身。”风寄娘将自晒的桂花投入水中,戏言道。
雷刹将树下挖得七七八八,挖得一身臭汗,霜色的皮肤浸了汗水,有如美玉生辉,他边挥锄边道:“朗朗乾坤,哪来得些许精怪。”
风寄娘闻言,抬脸看看天,道:“乾坤朗朗,精怪自是避让。”
雷刹停下动作,看牢她,拧眉问:“何意?”
风寄娘回以一笑:“副帅何必明知故问。”
雷刹凝眸沉吟,轻呼一口气,发泄似地重又在树下挖酒,忽问:“孟娘子与斛斛可还有缘?”
风寄娘不答,壶中水沸开,顶得壶盖扑腾有声,许久,她轻叹:“一个身死,一个魂消。”
所以,她们无缘。
作者有话要说: 耽误了两天,明天双更补上,么么哒
第44章 秋也过(二)
雷刹将老桂下一圈的地挖了个遍; 锄头触到硬物; 唇边带了点笑意,道:“原来真有酒。”
风寄娘叹气:“郎君总是生疑; 奴家岂是信口开河之人?”
雷刹刨出酒坛,拿手抹去泥土,一掌拍开泥封; 清冽的酒香扑面袭人; 熏得人晕陶陶生醉,不由赞叹:“果然是好酒。”
风寄娘在一张老旧的食案上摆开两只瓷碗,一碟香豆; 道:“可惜无肉,郎君将就。”
雷刹拭净坛口,倒了两碗酒,酒色如水; 酒烈如割,过喉留香,入腹火烧; 又赞一声:“好酒,不知是哪家的酒?”
风寄娘笑道:“风家酒; 别无分店。”她略有得意,唇角与眼尾扬起一点; 绯红的胭脂醉在那抹笑意里,比酒还要醇烈。
雷刹执碗仰起头一饮而尽,烈酒涤尽心肠; 怀里似揣了一团火,烧得血液沸腾:“此酒何名?”
“何年。”风寄娘道。
雷刹抬眉,摇头道:“不好,矫揉造作,不配好酒。”
风寄娘笑:“郎君取个好名来。”
雷刹道:“就叫好酒。”
风寄娘掩唇大笑,为他又了斟一碗酒,亲手奉上,雷刹接过又是一口饮尽,刚要说什么,只感酒气上冲,入太阳穴到头顶心,脑中昏昏,醉意泛滥泥沼似得将他整个吞没,直至没等顶,要睡不睡前,唯有一念:又着风寄娘一道。
风寄娘看他软软伏在食案上,黑发衬着玉白的皮肤血色的红唇,执碗尝了一口酒,自语道:“好酒岂有不醉人的。”
冬来寒风有刃,风寄娘进屋取过一件厚披风,盖在雷刹身上,又将风炉移近,笑道:“不知副帅梦中几年。”
。
雷刹恍忽间似已辞了风寄娘骑马返家,山脚孤坟处,扮作未亡命的女鬼在那呜呜哀哭,上前拦马,问道:“郎君何往?不如到奴家屋中小坐?”
雷刹暗疑:她怎得不怕我?拍马前行,不去理会。
女鬼哀泣:“郎君怜我,冬夜衾冷,窗台结霜如雪……郎君……郎君。”
雷刹将女鬼撇下,进城回家,裴叔在门前扫尘,见了他眉开眼笑,赶忙上前为他牵马:“天寒地冻,郎君快进屋,娘子煮了一壶热汤。”
“娘子?”雷刹疑惑。
裴叔笑起来:“儿行在外,不母则忧,娘子担心郎君没带厚衣,□□叨着天要下雪怕你受寒呢。”
雷刹抬头看天,果然灰沉沉的,像是有雪。奇怪,甫入冬便要下雪?须臾,他脸上一寒,几点雪花飘飘然然地空中飞落,落在他的脸上化成一点冰水。
裴叔吃惊,催道:“郎君快进屋,屋中点着火盆。”
雷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暴戾的情绪,种种古怪,定又是风寄娘所为,他记得,他好像醉了?随着裴叔进院,一间屋门窗虚掩,明亮的炉火透过纸窗,进得屋中,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跪坐在那熬着一锅浓郁的姜汤。
她眉目与裴娘子仿佛,体态清瘦,一手执勺,一手托着糖罐,刮着罐底,叹道:“赤糖价高难得,无祸喜甜,竟用完了。”她听到推门声,转过头看到雷刹,眼眸中迸出难掩的惊喜,“无祸回来了?外面可冷?快来,阿娘为你熬了姜汤,放了好些赤糖。”
雷刹的手悄悄移到刀柄处,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妇人。
“怎不说话?”妇人起身笑问,拿拂尘掸去雷刹身上的尘霜,唠叨道,“在外办事可还顺遂?裴叔道有女娘邀你赴宴,私会总是不好,若你心仪,阿娘与阿姊商议,抬礼作聘定下亲事可好?唉,月月年年的,流水般,无祸竟也到了娶亲的岁数?衣服冰人,外头可是下了雪?快来吃碗热汤驱寒。”
雷刹心念电转,几番犹疑思量,终是将长刀解下,搁在一边。坐在案几前,接过妇人送上的姜汤,热气扑在他的脸上,嗅到温辣的甜味,他吃了一口,暖入心扉。
妇人笑盈盈地跪坐在他对面,慈爱地看着他将一碗姜汤饮尽,追问:“可是放少了赤糖?”
雷刹深知自己不过入梦,眼前这个妇人不过虚假,沉默许久,才摇了摇头。
妇人得到回应,满心的欢喜,柔声道:“无祸歇歇,厨下炊好饭,再唤你。”
雷刹不知怎的,真的伏案而眠,妇人看他睡去,伸出微凉柔软的手,小心地将他颊上的几根发丝抿回鬓边。
她便这么守在一边,笑看着他,似是这样看着他直到永久,亘古不变。
。
风寄娘侧着头,看着睡得正酣的雷刹。他生得过于俊美,过于凌厉,他全身都是锋刃,像冬日最凛冽的寒风,吹进骨缝中,冻得人发抖。而现在,他好看的唇边带着轻笑,呼吸带着酒味,也许,他被酒泡得整个人都软了,也许,他正做着一个好梦。
叶底的虫蚁,借着一点的遮挡,便得心安。
风寄娘就着如许美色,与冷月对饮一口酒。
雷刹醒来时,微暖的阳光透过回廊落在他的身上,拉了拉身上的披风,甩掉脑袋上的一点昏倦。他醉了,做了一个梦,不记得梦到什么,只记得是一个好梦,以至于他懒得与风寄娘计较,倚着凭几,看轻风吹落一地的金桂。
“郎君酒醒了?”风寄娘将坛中的酒,分成几壶,塞好瓶塞,戏谑道,“是奴家的不是,不知郎君量浅,竟是醉了一晚,这酒便作赔礼,还望郎君笑纳。”
雷刹接过酒,难得心平气和:“我自醉了,与你何干,不过,好酒难得,我厚颜收下。”
风寄娘低眸微笑:“郎君应有好梦。”
雷刹想了想,昨梦只余一个尾巴,要去抓,它已遥遥飞天,只留一点余味一点遗憾,他道:“确实是好梦。”梦到什么,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梦罢了。
风寄娘遗憾道:“郎君数次来,都不曾见到寺主,今次又错过了。寺主接了不良帅的邀约,去了徐府。”
雷刹诧异:“归叶寺与徐帅相熟? ”
风寄娘点头:“正是,他们乃知交好友。”
“徐帅有邀,是友邀还是为着公事?”雷刹问道。
风寄娘反问:“上次托副帅查的事可有了眉目?”
雷刹把玩着酒瓶,忽笑:“风娘子还不曾告诉我为何要查齐府三十余人的生辰八字。”
风寄娘想了想,终答道:“奴家也不过忽生的念头,无凭无据无缘由。人有轮回,过奈何桥,饮一碗孟婆汤,再入凡尘数十载,除非另有变故。先前侍郎府命案,寺主发现老夫人身过魂消,似有将她魂魄攫去,不让她入轮回道。齐府三十多人,同样魂分魄散,奴家虽知他们是被怨尸吞食,仍心存侥幸,看看可有牵连。”
雷刹从怀中取出一卷绢纸,道:“我托了十一郎去查,齐府三十多人的生辰八字,有二十多人可查,其中还有出入差错,另十许人,不可查。”
“多谢副帅。”风寄娘接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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