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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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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不肯招么?”
  …………
  李绂勃然大怒,怒喝一声:“给你脸不要脸,本抚成全不了你了!来,给黄大人去衣!”
  “扎!”几个戈什哈立时饿虎扑食般拥了过来,黄伦本能
  地一闪,怪声怪气叫道:“我是朝廷三品大员,士可杀而不可辱,你们谁敢?!”李绂格格一笑,说道:“你是‘士’?你是猪!
  我今天辱定了你!“说着手一挥。戈什哈们从没干过这差使,又新奇又好笑,两个人死死按住挣扎着的臬台大人,余下的七手八脚连解带撕,顷刻之间就剥得他一丝不挂。果然的真不假,黄伦肚脐左下侧一片红茸茸的细毛朱砂记。再扳开腿,那块黑痣疤赫然在目。
  李绂什么话也没说,掉头便返回了大堂。嗡嗡嘤嘤满堂嘈杂立刻鸦雀无声。他站在公座上吸了一气,仿佛要吐尽纷乱的思绪,半晌才定住了神,咬着牙大声宣布:“黄伦已经招了!程森,你到底怎么和他勾结翻案,你给我从实——”他“啪”的猛击一下响木,连那个铿镪有力的“讲”字一齐“拍”了出去。
  “我招……”程森面无人色,稀泥一样软瘫在地,“我和他在江西盐道上就是同事。
  头一回送银子三百两,他不肯要。
  后来叙出是旧行,我送他一千两银子,他就给我翻了案……“
  李绂无声透了一口气,坐回公座,吩咐道:“给他画押!”
  一边援笔在手在案牍上疾书批文。
  据程森一案,该犯原系在籍守制之朝廷命官,乃敢据势渔肉乡里,将佃户刘老栓之家媳于光天化日之下骗诱到家,强行奸污,致使刘老栓祖孙三人饮恨自尽。
  又复交通赂赇朝廷方面大员黄伦,意图弭罪。
  灭绝天理于前,舞法弄权于后,使刘王氏一门三命久冤不解,实属罪不容诛。着判斩立决,报刑部详
  准施刑。黄伦身为朝廷法司大员,贪脏无耻,胁奸民妇,悍然弄法而闵不罢死,即行监禁,案由申奏御览后遵旨严处。
  写罢,
  接过画过押的状纸略一浏览,眼睛扫视一眼众人,朗声宣读了判词。立时外面千万人一齐欢声鼓舞,刘王氏满面泪痕,嘶声高呼:“青天大老爷明断!李老爷公侯万代……”夹着程森家属含糊不清的号啕咒詈声混成一片……
  恰此时,后堂匆匆出来一个戈什哈,对李绂耳语道:“宝亲王爷,还有两江总督李卫制台来了,在后头签押房等候大人。”李绂脸上毫无表情,只点了点头,直到百姓散尽方徐徐
  说道:“退堂吧!”
 
 
第十回 政见不一黑猫黄猫   志趣相投无情有情
 
  李绂退堂回来,路灯二堂,见黄伦形同木偶痴坐在堂角的木杌子上。他大概已经听到了李绂方才宣布的判词,见李绂精神抖擞地过来,身子一软便双膝跪了下去,说道:“犯官有罪,总念我十年寒窗,四下考场,今天来之不易,求大人笔下留情……”李绂迟疑地站住了脚步,扬着脸看了看堂后院中签押房前肃立的几个太监近卫,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啊!你的这件事太丢人,不单丢你自己先人面孔,朝廷脸上也是撑不住的。当今主子最讲心田,坏他名声的,断没有轻饶的理。这会子我还要谒见宝亲王,不能多谈,你先回府上闭门思过,写一个服辩给我,我奏皇上时夹片呈后上御览。就以你贪色顽钝这一条说,辜负皇上苦心栽培,罪认得好,心诚,或可有你一条生路。至于功名,眼下
  根本谈不到。
  世上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洗掉耻辱,只有时间。
  撕掳下性命,拼几年工夫雪心改正,那时才能说这件事呢!“黄伦听一句,哽着嗓子答应一句,李绂见他吓得浑身筛糠语不成声,心里也是一软,却没有再说什么,拔脚便进去了。
  “好啊,包龙图退衙了。”
  李绂在签押房门口报了职名,便听里头一阵爽朗的笑声。挑帘进去,见宝亲王弘历坐在炭火
  盆子旁烤手取暖,李卫用铁筷子轻轻翻着,屋子里一股浓烈的烤白薯甜焦香味。李绂就地打千儿请下安去,说道:
  “奴才给亲王千岁请安!”起身来时,才又对李卫笑道:“臭叫花子,在我这屋折腾烤红苕,巴结主子了!”他这才用心打量,只见弘历一身宝蓝色土布棉衫,脚蹬双起梁“踢死牛”鞋,头上戴着青毡瓜皮帽,腰间系一条黑布搭包儿腰带,通身上下都像一个乡下穷秀才。只弘历年纪还不到十六岁,尽管看去比实际岁数老成,但天生资质秀丽雍容,貌如姣好女子,和他这一身微服打扮不甚相称。李卫也是便装打扮,像是乡里中户人家的长随。他永远是一副嘻天哈地模样儿,只是他身子骨儿不好,脸色带着青黄,借着翻弄烤白薯顺便儿取暖。李卫身后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脸书卷气,眉宇间却甚是英武。武昌地气夏热冬寒,这种时节棉袍棉衣尚且冻得缩首顿足,他却只穿一件夹袍,单裤套着快靴站在靠窗处,一
  脸的泰然自若。
  李卫见李绂不住眼打量那年轻人,嘻嘻笑道:“我们宝亲王爷主仆是步行赶来湖广的。你瞧这年轻人不起眼儿,把你衙门人都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他叫端木良庸,如今跟宝亲王一道南巡。”李绂向端木良庸略一点头,漫不经心说道:“国家承平之世,练武不如习文。我看你这资质,像个读书料子呢!——王爷,前几日接邸报,说您要到南京,奴才万没有料到来到武昌,不知皇上龙体近日如何?”
  “皇上龙体欠安,不过不相干,你可放心。”弘历起身站着说了一句又住下,“我这次出来也顺便访医。
  要有身怀异能绝技的,或者十分上好的医生,你写密折奏荐进去。
  哦不,你
  不是这就要离任进京么?留心儿访着就是。“李绂笑道:”皇上其实就是一个‘累’字。奴才一路进去,一定用心访查医生。不过说选‘异能’之士,奴才不敢奉命,还要劝劝李卫兄,离经叛道之徒江湖术士,万万不可轻易进荐。
  你要荐,我就弹劾你!“
  李卫嬉皮笑脸,说道:“你弹劾我还少了?
  不过狗咬狗罢了,该荐谁我还要荐的。上回你弹劾我违旨看戏,反倒给了我好处,弄了个‘李卫奉旨看戏’——我不为荒淫怠懈,吃
  喝玩乐儿,大约你李绂无奈我何。“这说的是前年的事。雍正下旨令天下文武百官不准看戏荒怠公务,李卫却几次在南京总督衙门叫戏班子。
  李绂便以“阳奉阴违擅自观剧”
  为题,密奏了李卫一本。雍正臭骂李卫一顿,令他“据实回奏”
  ,李卫答称因自己“识字不多,学术不够,又蒙皇上严旨切责读书学史,只得检些于治道有益的戏文儿看看,长长见识”。雍正朱批,“尔之粗率无学朕深知之,肯于看戏学史,其心其志仍在法理之中,朕甚嘉勉之。
  但嘱尔勿以观剧荒怠公事耳。“
  ——本来偷偷看戏的,经李绂这么一弹奏,李卫反而变成公然奉旨看戏。此时说起来,李绂也只好自失地一笑,说道:“只要我看你不地道,我仍旧要弹奏你的!”
  “巨来,”宝亲王弘历见二人戏说斗口,也是一笑,他虽在少年,自六岁入宫即在康熙皇帝膝下读书,学贯古今兼长文武的老皇帝亲自调教的皇孙唯独他一个。因此在康熙的百余名孙子中,不但学问最好,而且养成气质,举手抬足皆有制度,龙子凤孙华贵雍容中又带着温馨可亲,使人一见忘俗却近而难亵。
  他一开口便阻住了二李说笑,“我是从信阳府直
  下湖广来的。
  有人劝我从南阳老河口过来,说是道儿好走,其实我看是因为南阳为河南富庶之地,‘千里不断青’,那是河南的脸。我没有看这个‘脸’,从河南的‘背’面过来了。比
  了比,觉得湖广治得比河南要好。
  你说要启程调直隶去了,我想劝你一句,以你的清廉介直,直隶也能治好,不过皇上锐意振数百年之颓风,刷新吏治。
  有些陋习不能不有所更张,河南、江南推行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加上垦荒,岁入几乎都增了一倍。已经证明了的好办法好制度,我劝你到直隶还是要推行。
  杨名时在云贵也是按兵不动,那个地方苗瑶汉杂处,和内地不一样,你不可类比。你是聪明人,又是皇上心膂股肱,皇上寄托期望殷重,巨来你要切切留心。“
  李绂在椅中欠身恭肃一礼,庄容说道:“王爷训诲的臣切切在心。不过历来有治人而无治法,王爷熟读史籍,自必明了。即以王安石,岂是无能之辈?他的法政今日推详,也都头头是道。法治与人治相比,人治第一,这是千古不易之理。
  所以皇上整顿吏治,以峻刑严法惩贪罚赇,臣一力推行。至于耗羡归公,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臣以为应该因地制宜,因事制宜,因人制宜,不可千篇一律。“他看了看李卫,说道:”就像又玠(李卫字)在南京,广收烟花税补国用不足,是国家一堪悲之事,岂能作为成例成法推而广之?我和李卫私交很好,说到公事,他是小人之法,我就要鸣鼓而击之!“
  “黑猫黄猫,能捉耗子是好猫。”李卫听他当面指自己的
  办法是“小人”之法,顿时满心的不自在,嬉笑道:“你说我收秦淮楼嫖税不对,难道武昌的青楼不收税么?不过你轻我重罢了。你收的税都用了做什么,我也略知一二。有些没差
  使的,苦缺的官儿,你补贴了他们,官儿们说你好。我收的
  税,建了三十一座义仓,专门补济无业无产的穷民。如今天下讨饭的,你湖广去的也不少,他们都晓得我这南京长年设赈棚,迟早有饭吃。跟你不一样的,是破落产业户,叫饭化子说我好。嫖客身上抽血养活养活叫化子,圣人也不会说我没天理。“
  “罢了罢了。”弘历摆手道,“再说下去就动了意气了。从来一兴一替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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