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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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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什么东西啊?”妹妹对从卧室里换了衣服出来的我说。因为我们是孪生的,她从不叫我姐姐,而是直呼我的名字。我对她也一样。
“还不是小衣服,小被子什么的。你又在说那些无稽之谈啊?”
“怎么是无稽之谈呢?我对你们家族的历史很有兴趣呢。啊,你还早着才生呢,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要当妈妈了吗?”
“那么,你什么时候生呢?我可是看了你的信知道你怀孕了才忍不住来看你的。”妹妹看着我的腹部说。
“她得明年晚春的时候才生呢。计划好的嘛,据说女孩在那时候出生会特别漂亮。”朋友说。
妹妹像是忽然陷入了某种吸引她的沉思当中,好一阵沉默不语。过一会她忽然说:“你知道吗?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传说。说我们家族中只要有人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来,那么那个传说中的诅咒就会自动破除。老祖奶奶的幽灵也会得到安息了。”
现在想想,我大概就是因为那个诅咒会对男孩不利才一心想要个女孩的吧,虽然那时关于那个诅咒和老祖奶奶的幽灵,已像我许多童年的梦魇一样被我忘却了。但那个诅咒却藏在我所有记忆的背后在潜意识中影响着我。当时朋友带着迫不及待的兴奋的神情,追问华夏我们家族更多的历史。当华夏说她知道的仅那些时,朋友就露出满脸的失望,喃喃着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在华夏离开我家的那天,朋友忽然拖着旅行包赶来了。“我要和华夏去你们家乡看看。”她宣布说。她的决定让我和妹妹都错愕当场。朋友立即又解释说:“我在城市里住得实在有些厌烦了,想到乡下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休养休养,没准眼睛的怪病就好了呢。再说我也想知道你们家族的传说和历史,那可是个不错的小说素材啊。--我到那儿就租房子住,不会麻烦华夏的。”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还要租房子!去了就住在我那里吧。”华夏笑着发出了邀请。
“这样啊,也好。我正好不放心华夏一个人上路呢。有你照顾她,我也放心了。”我说。
“华夏才不用人照顾呢。”朋友说着责怪地瞪了我一眼。我看见华夏也冷冷地板起了面孔,要不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她就会发起脾气来吧。于是我知道朋友与华夏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共识:朋友是出于尊重而不是出于怜悯才和华夏结交的。
朋友从华夏家回来之后,我专程去了她的寓所看她。
“这是你们家族的故事。”朋友拍着电脑桌上的一叠打印纸说。电脑、书、笔记本等杂物乱七八糟地摆在桌上。朋友就坐在桌前对我笑着。她晒黑了的脸上神彩奕奕,闪着健康的亮光。“我在你们家族不平凡的经历和磨难里找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我要把它写成真正意义上的好小说。”
“你说的不同寻常是指我们家族百年来每一代人中都有一个女人死于非命,而又没有一个健康的男人吗?”然而,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就像每一次想到家族的往事我便匆匆避开一样。这一次我也不愿提及。我拍着空空的书架说:“就算你对书上讲的内容产生了怀疑和否定,也没必要把书都烧光啊。书中的内容早根植在你的脑子里了,是一把火就能烧掉的吗?”
“是啊,一把火烧光这些书真是一时冲动。我无非是想摆脱它们对我的影响和束缚。现在我就把这希望寄托在我正在写的这部小说上。要是写出我自己满意的东西来,不用别人说好,我自己满意就行。那就证明我已经突破了原来思想的牢笼了。”朋友充满希望地说。
从那后朋友关掉了手机,呼机,扯掉了电话线,真的闭门谢客写起小说来。她连我都不见,直到我的婴儿死后,我才接到了她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哭诉:“我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啊!我摆脱不了啦,我完了。”我简单地安慰了她几句,她没听完就放了电话。她根本就忘了我要生孩子并且可能已经生了的事实。打这个电话后不久,朋友就自焚身亡了。
朋友在火焰中看起来异常美丽。我想象着自己在火焰中的情形……然而,任我如何想象,我也无法把自己在火中舞蹈的样子凭空想象出来。结果我的想象只能和藏在记忆中的姨母死时的情景重叠起来。那情景曾被我忘记,现在又重新被我想起。姨母死时,就在电流的作用下以一种舞蹈的姿势奇怪地颤抖着,仿佛村里神婆大神附体时的模样。我的母亲,华夏,和我目睹了当时的情形。当时母亲抖着声音说:“诅咒,诅咒的力量……”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个诅咒。
诅咒的力量……我的婴儿,百年前的幽灵,和我的朋友站在一起,亲切地看着我……我向他们走了过去……我的身体如同落叶般飘坠。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正像我预料的那样,身体的所有细胞哗地一声,像水一样四溅开来,即而这些细胞,这些曾组成了我身体各个器官的细胞,又裂化成了各种元素在空中飘扬,接着这些元素很快与其他元素结合生出其他的物质。
我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第一天第一天(1)
红色的夏利出租车在山道上停了下来。司机拿了油桶下车去加油。于阳在我身边沉睡着。车厢里便只剩下一个清醒的我去面对车里车外的黑暗。于阳在上了这辆出租车后就陷在沉睡之中。
我要是御风而行该是什么样儿的?坐在车里,我禁不住这样想。传说中鬼们都是御风而行。乘着风来去如电,想哪儿到哪儿,来去只在一念间。但我现在却不得不利用汽车这种缓慢的交通工具来行走,那就证明我没有死。那么,那天夜里的一切便可能是一次自杀的情景在我想象里的预演。现实或许是,那天夜里,我站在冬夜冷风呼啸的阳台上时,我的大脑被动地涌现着过去的记忆片段,同时又主动地幻想着自杀的情景,我就在想象里经历和体验了一次自杀的历程。后来于阳醒了。他走到阳台里看着我半天没说话。于阳的神情表明他完全明了我的意图。我也没出声。脑子里拼命地寻找着理由来抵挡于阳要出口的问话。那些话,无论是安慰还是劝解对我来说都会是我软弱颓丧的指责。然而,惭愧羞恼却让我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我在冬天的深夜里站在顶楼阳台上的行为。
不想于阳一开口就把我的担忧化解了。我的所有的戒备思想都在那一刻松懈了。
于阳说:“这里的空气是好一点。屋里要闷死了。”
我说:“是啊。”
于阳伸出手臂来,搂着我的肩带我回到屋里去。我在于阳的搂抱之下,意识里却涌起另一种想法:于阳心照不暄地说出那句轻描谈写的话,解了我尴尬的同时不也是堵住了一个了解我的突破口吗?于阳没有了解我在想什么的意图。他不要我的内心,只要看到我的肉体就够了。这么一想一股比穿过阳台的风还冷的失望就涌上了心头。
回到客厅里,我们沉默着坐在沙发上发抖。就在这时,朋友从稿纸的页面上浮现出来责备我说:
坐在这里受着死亡的诱惑,这就是你为死去的、你曾爱着的人做的有意义的事吗?你做这样的事不正说明你对死者的无所作为吗?
那稿子就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极不起眼地和一堆杂物滩在一起。它是我睡前拿出来准备看,却没有翻看一页就随手丢在那里的。
这个小说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是啊,摆脱困境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让我的灵魂活在作品里,那样,我就挣脱牢笼,我就是不死。
我想起朋友生前一直想着要挣脱,挣脱什么她自己又不明确。仿佛她身在一个别人看不见而她自己又能深切体会到的牢笼里。“常常有要窒息的感觉啊,就是要摆脱。要是摆脱不了的话,那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感到快乐。”朋友坐在那叠厚厚的纸上重复着她生前说过的话。裹着身体的火焰,明亮鲜艳。
你和我是一样的。
她再一次说。
于是,我的视线就穿透了燃烧着的朋友,穿透层层钢筋水泥的墙壁,看见了已滩在地上分化成各种物质那个我。城市里的尘土垃圾飞扬。我是它们的一部分。百年前的幽灵夹在其中飘来飘去。我再一次感到我已经死了。
“好吧,那我就试试看吧。”
我对坐在稿纸上燃烧着的朋友说。这么说着的同时,一种清醒的认知又出现在我的思维里:丈夫抛弃了我;我的孩子是个畸形儿,又在我的疏忽下死去了;最知心的朋友自焚身亡;唯一的亲人是残疾的妹妹,她还新丧了丈夫孤独地住在乡下;情人不爱我,他和我的关系仅是单纯的性伴侣;而我身背着积蓄了含有恶毒力量的诅咒,我的身体里或许隐藏着妖怪的基因……我疲惫不堪地重复说:“我试试看吧。”
“你傻坐在那儿,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呢?”于阳说。
“我要到乡下我妹妹家去。快过节了,妹夫又新丧,我不能让妹妹一个人过节。”我说。同时,白天在街上看到朋友的母亲为安慰她所说的话这时格外清晰而确定起来。“另外,借这个机会我还可以再去找找资料,看看能不能把朋友没完成的小说续下去。”
我的朋友为了追溯我们家族的往事,采访过很多地方,并记过详细的记录。那些记录着第一手资料的笔记本,本来按着朋友母亲的意愿也要交给我的,但朋友的其他家人生怕从那些笔记本和稿子里蹦出一个冒着火的陶俑般的怪物来威胁到生者的世界,所以一致反对朋友母亲保留朋友的一切带有文字的东西。那份稿子还是朋友的母亲偷偷留下的。其它一切带有朋友手迹的东西,就在朋友的其他家人为小心谨慎而点燃的火焰中化为灰烬了。因此,我无法找到朋友在我老家乡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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