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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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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里他的眼前浮现起一座幽深古旧的禅院,好像又听到了悠扬的晨锺在山间回荡。桃花盛开,清溪潺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走近,走近……

  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秀美娇憨的少女脸庞,乌黑的眼里充满了诧异。

  不知所谓地,他向她微微一笑,然后昏天黑地地倒下。

  迷迷糊糊地,他隐约听见耳畔有一首陌生的山歌萦绕。

  歌声甜美圆润,就像一泓清泉脉脉注入他疲乏不堪的心底。可惜他一个字都不懂,只知道那是一种自己从未听闻过的岭南方言。

  他静静地躺着,静静地听着,浑不知身在何处,却像是在云端里飘啊飘啊,空荡荡地没有着落。

  突然,他感觉到了遍布全身的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弹坐而起,下意识地伸手想从背后掣出那面形影不离的圆盾,不料抓了个空。

  他悚然一惊,视野里慢慢有了景物,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在茂密的椰林中,而是躺在一张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歌声戛然而止,他转动眼睛,看到了那张自己在昏迷前惊鸿一瞥的少女容颜。

  一个十六七岁的秀美女子俏生生坐在床榻旁,一只纤巧的小手捂在心口上,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严格说来,这女子绝对算不上人间绝色,但却自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可人模样。

  “你……吓死我了。”少女轻拍胸口,唇角却多了一丝可爱的笑容。

  少年直瞪瞪地注视少女半晌,直到她羞涩而微感恼怒地别过脸去。少年终于长吐了口气仰面倒在床上,忍不住从喉头发出声模糊呻吟。

  少女的回过头道:“小心点儿,别再把伤口迸破。”

  少年没有回答,他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物都已换过,竖一道横一道绑满了绷带,左腿和右臂更是被夹板牢牢固定,活脱像个大粽子。

  看见斜靠在床边的那面圆盾,他的心神微定,吃力地伸出左手比划两下。

  “你说什么?”少女迷惑地望着布衣少年的左手,“我不懂欸。”

  少年垂下手,在少女丰腴的大腿上写道:“你为什么救我,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的脸红了起来,扭捏道:“这是我家啊,你……不会说话?”

  少年抬手又要写,少女急忙伸出自己的手道:“写在这儿吧。”

  少年缓缓在她粉嫩的掌心里写道:“我是哑巴。”

  少女点点头,迟疑道:“你……是不是叫真禅?我爹爹说你用的那面圆盾叫做乌龙神盾。”

  少年慢慢地点了点头,收回了他的左手。

  少女吐吐舌头道:“还真教我爹爹猜中了!可你怎会被人追杀的?”

  真禅摇摇头,用左手做了个喝水的手势。

  这回少女看懂了,起身端来一碗碧绿清澈的液汁,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粉红的花瓣。她说道:“这是我家的‘落梅着雨茶’,生血通经,益气培元,可不是谁都能喝得到的。”

  真禅接过碗,手一滑险些翻了。少女急忙端住,道:“我帮你。”藕臂揽住真禅后背,小心翼翼地将他身子抬起,靠倒在枕垫上。

  真禅当真是渴极了,埋头咕噜咕噜往嘴里猛灌,一时喝得太急,被呛得大声咳嗽,牵动伤口直疼得呲牙咧嘴。

  少女微笑着伸出柔夷轻抚,帮他平复胸口急促的喘息。虽说岭南各族与中土风俗迥异,男女大防也宽泛许多,但她如此举动,仍是大出真禅的意料之外。

  他不由得再次审视少女,待少女凝眸回视,真禅竟意外地发现那一汪秋泓里,默默无语透露着关切与爱怜。

  真禅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他低下头去,半晌后在少女的手背上写道:“令尊是谁?”

  少女愣了愣,仿似直到此刻真禅居然还没想到自己父亲的身份,是件颇不可思议的事,回答道:“我爹爹是琼崖剑派的掌门人──玉带金笔司徒奇哲啊。”

  真禅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要是有谁听见司徒奇哲的名字,还能摇头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怪事。尽管琼崖剑派孤悬海外,被视作邪魔外道,各大名门正派退避三舍不耻与之为伍,可玉带金笔司徒奇哲的名头却是威震正魔两道,名扬四海。

  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出手,但几乎没有谁会怀疑他是天荒八怪中修为最高,也最神秘莫测的一个,为人亦正亦邪喜怒无常,独尊岭南素不与中土仙林往来,却统率着南荒魔道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俨然便是称雄天南的一方霸主。

  少女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接着说道:“我叫司徒筠,是爹爹最小的女儿。”

  真禅微微一笑,脑海里却闪过了另外一位少女的芳影。他忙不迭地将她藏回心底,专注着眼前的司徒筠,写道:“谢谢你救了我。”

  司徒筠轻笑道:“救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我大哥司徒龙枫和赵师兄、莫师姐呢。要是让他们晓得你单单谢我,一定会不高兴。”

  真禅一怔,写道:“那也代我谢谢他们,还有令尊。”

  司徒筠轻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要谢,还是等你伤好了自己去谢吧。我可不做传声筒被大哥笑话。”

  这时就听屋外有人语气温和地问道:“筠儿,可是你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醒了?”

  司徒筠起身开门,应道:“爹爹,真教你说准了,他真的是真禅!”

  屋外那人呵呵一笑道:“那有何难,只有你这傻丫头还不信。”

  真禅扭头往门口望去,司徒筠亲热地挽着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位中年男子身着水色长袍,相貌英俊儒雅,下颌三绺长须洒逸,腰间玉带上系着一支不到两尺长的金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真禅也不敢相信,眼前如此温文尔雅的人,竟然就是琼崖剑派的掌门人司徒奇哲。

  真禅上半身绑满夹板,只能单用左手向司徒奇哲施礼。

  司徒奇哲含笑道:“不必多礼。”在真禅床前落座,伸出右手两指轻搭他的脉门合目诊察了须臾,说道:“你的外伤并不碍事,但经脉肺腑的伤势还需悉心调养,半个月内最好不要再妄动真气与人争斗。”

  他松开真禅的脉门,又问道:“听说你这三年来常住东昆仑为令堂守墓,为何突然跑来这里,还落得一身是伤?”

  真禅垂下头,牙齿紧咬嘴唇没有应声。司徒奇哲道:“既然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适才灭照宫的白虎护法盛西来命人送来拜帖,说是明天上午要登门拜访。恐怕此事多少会和你有关吧。”

  见真禅身躯微震仍不开口,他起身道:“我还有点其他事,便不和你多聊了。”

  司徒筠满腹疑窦将父亲送出小院,低声问道:“爹,灭照宫是来要人的?”

  司徒奇哲回过头望了眼虚掩的门户,颔首道:“咱们琼崖剑派和灭照魔宫相隔万里素无纠葛,我相信,盛西来此来必有所图。”

  司徒筠低垂眼睑,陪着父亲向前缓行,轻声问道:“那他……”

  “看他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他来我琼崖岛必有隐情。”司徒奇哲蹙起眉头,沉吟道:“我难以理解的是,这少年是杨惟俨的亲孙子,盛西来何以对他痛下杀手?”

  司徒筠道:“也许是他祖孙反目,又或者是他在灭照宫闯祸了?”

  司徒奇哲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这少年也该逃去峨眉山向师门求援才对,何必舍近求远跑来琼崖岛?此事大有可疑。”

  司徒筠沉吟道:“也许是他不愿给师门惹麻烦,所以宁可孤身逃亡、 远走天涯?”

  司徒奇哲笑道:“筠儿,爹爹知道你心地纯良,但似乎你对这少年额外青睐有加,却是为何?”

  司徒筠脸红道:“你老人家难道不觉得,他孤苦无依,又不会说话,很可怜么?”

  司徒奇哲一笑而过,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但果真如此的话,他这祸必然不小,甚至连仙林四柱之一的云岩宗也庇护不了他?!”

  司徒筠轻轻道:“爹,自从三年前长白一战后,仙林四柱已经名存实亡了。”

  司徒奇哲微笑着点头不语。

  司徒筠犹豫了下,问道:“爹,如果盛西来真是冲真禅来的,咱们怎么办?”

  司徒奇哲驻步凝视爱女,以问代答道:“你希望爹爹怎么做?”

  司徒筠垂首道:“就算要交出真禅,也该等他把伤养好,不然……。”

  司徒奇哲摇头微笑道:“尽管杨惟俨野心勃勃势力深广,咱们琼崖剑派也未必就真怕了他。但我连真禅到底做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又岂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庇护他?还是看看明天盛西来会怎么说,咱们再作定夺也是不迟。”

  他将手轻按在爱女的肩头上,温言道:“你也可以试着再问问他,总好过咱们父女俩在这儿一头雾水地胡乱猜想。”

  司徒筠点点头道:“爹,我先去了。”伸手在司徒奇哲的腰上轻抱了下,转身回返。

  她走到院外,却见屋门大开着的,顿觉不妥,呼喊道:“真禅,你在屋里吗?”

  忽而想到真禅有口难言,就是听到了自己的呼喊也无法回答。快步入屋,只见床上空空如也,连同乌龙神盾也一起不见了。在桌上浅浅的指痕刻道:“救命之恩,铭感肺腑。强敌将至,恕我不告而别。”

  “真禅!”司徒筠飞奔出屋,焦灼地环顾四周,想找到真禅留下的蛛丝马迹,可地上连半个脚印也没留下。

  司徒筠急道:“傻瓜,伤得这么重还强撑着!”跃上屋顶寻思道:“就这会儿工夫,他肯定走不远。”看着小屋东西北三面都是亭台楼阁,时有本门弟子来往行走,惟独南面是一大片茂密的棕榈林,直通后山。

  她心思聪慧,如乳燕投林策动身形向北追去。直飞出十多里地远远出了山庄,才看见前方林木间一个人影步履蹒跚,背负着乌龙神盾正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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