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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翎纪事之御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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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进去!哪有新当宫住在这里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找我也没用!”逸飞紧闭双眼大声道。
“小哥,你冷静点,我不报仇,我在洗澡呢。”
什么?鬼也要洗澡么?
逸飞抬头看了一眼,见眼前裹着白布的青年弯腰凑近自己,撩起了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小麦色朝气蓬勃的相貌,长圆脸,眉毛浓黑斜插入鬓角,挺直的高鼻梁分开一对橄榄似的双眼,眼神清亮,带着水珠一闪一闪的,嘴巴正在笑,翘起来的嘴角边上,还有一对酒窝。这样的人,比一般的活人还显得鲜活,怎么会是鬼呢?
逸飞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没有别人看到!不然丢脸就丢大了!
站起来之后,他才想到:寒鸦宫内居然住人了!
跟着苑杰走进空荡荡的宫院,发现这还真是气氛冷清,没有树木,没有花草,连个侍从都没有。刚才看到的水缸,是预防失火用的蓄水缸,被苑杰用来泡澡,水位到胸口,正合适。
两人进屋,坐在席间,逸飞只觉得身下蒲团内硬硬的,结着疙瘩,苑杰倒是大大咧咧地坐着,招呼逸飞饮茶。大壶大杯,毫无熬煮,便直接冲泡,风味独特,也真是像眼前这位郎官的个性。
苑杰一边招呼逸飞,一边为自己斟满茶水,开怀大笑道:“哈哈,我这可是闹笑话了,别人都带着自己的随从或者书童,我吓了一跳呢,我谁也没有带,真是搞砸了。总管大人给我配了一个小童,也太小了,才十四岁,什么都不会干,口头禅还是‘不要打我’,我长得这么凶?你看,什么都不能给别人做,我只能都自己来啦。”
逸飞一直细细地思忖着苑杰的名字,想了想玉郎官,看来苑杰和玉郎官当属亲戚,也马虎不得,谨慎开话:“你身为新郎官,进来就是八品,开头已经不错了。公孙家将门虎子,体格也甚是壮健,真让人艳羡。”
苑杰摆摆手,一摇头,脑袋上的水珠飞了一地:“公孙本家有实力,我家却是分家别支的,吃饱穿暖就行了,也不想怎么样,嘻嘻。话说,你是做什么的?我看你衣服,不是当宫和贤郎服色。”
“我是医官。”逸飞帮着苑杰换上干衣服,从这衣服的质地上看起来,像是宫内统一分发的下品常服。
“哇!那我可以找你看病啊!以往找女医师们看伤,她们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叫我好生不快,所以我一直想要男医师看!可惜都没有!”苑杰披着衣服,双眼发亮就跳起来摇着逸飞的肩膀。
“你定是不会和女医官们相谈,她们可坏着呢,专爱逗你玩的。”逸飞笑着道,肩膀上沾了不少水,也不在意。
两人言谈甚欢,逸飞大概知道了苑杰住在寒鸦宫的原因。
这次新皇大选秀,新进二十多位八九品新郎官,太郎官们时年正盛,也都住在宫中,各处宫院一时爆满。寒鸦宫年久失修,本已不能居住,但因苑杰家门低势微,所以被指派在这里。苑杰虽粗知内中蹊跷,但想别人都是两人三人住一宫院,自己独处,还挺自由。
住进来后,才发现寒鸦宫中什么都缺,家具也都坏了大半。苑杰不是娇养长大的,对这些都习以为常,自己动手修理了七七八八,只是这房顶漏雨,苑杰在宫中怎么也找不到梯子,无法修理,甚是痛苦,却不知道找谁解决,只能天天在宫院门口等人经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宫门口鲜有人迹。一旦有人经过,苑杰就上去招呼,那人便惊叫逃窜,始终也问不出个什么来,终于在今天成功截获逸飞。
逸飞给苑杰画了张从这里到内庭局的简易地图,并再三向苑杰承诺了会经常来玩,苑杰才依依不舍地把逸飞放走,自己研究起这张图来。
苑杰从日上三竿研究地图,回忆逸飞的指路,一直到午后,才明白了内庭局的位置,换上进宫时发放的正式朝服,整好衣袍,梳髻上簪。本想让那小厮跟随,想想看又作罢,吩咐小厮看好门户,自己大摇大摆地一路观景到了内庭局。
今日内庭局门口站着许多殿前铁衣宫卫,相当反常。
若是换了别人,一看便知有重要人物前来,苑杰却不识阵仗,抬脚便进,铁衣宫卫手一挥,手中长戟交叉,将苑杰阻隔在门外。
苑杰一惊,随即赔笑道:“各位哥哥,我要去找白大人,请通融一下吧!”
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找白大人,有何贵干啊?”
苑杰转头,看见一位美人带着四位仕女,站在自己身后。打量那女子,身穿紫色外衣,上面密密匝匝地绣着散碎花朵纹样,头上戴着一顶青铜花冠,冠上雕琢的和身上绣的花朵一样。苑杰哪认识花,看就看了,也叫不出什么名字,整体打量了一下,只觉得此女形貌雍容可亲。这等排场,在宫内算得一个中上级别。
苑杰暗暗推测,这青年女子便是内庭局尚书白大人了。
内庭尚书名为白敬茹,属于逸飞父亲白冬郎家族中人,年纪虽轻,却是冬郎平辈,所以逸飞要守忌讳,不可说出名字。
苑杰受逸飞的指点,自然只知白大人,不知具体叫什么,反正白大人品阶高,其姓名也不是八品小当宫当面提及的,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现在见了白大人本人,苑杰急忙上去见礼:“您便是白大人吧?久仰久仰,小郎官叫公孙苑杰,有些土木修葺之事来求大人,万望大人垂听!”
那紫衣女子见了这毫不相干的搭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隐去了,缓缓问询,声如春水滑润:“你是新郎官。怎的才刚入宫,便要修缮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苑杰抬眼看着紫衣女,那女子说到中间,不经意眼神一扫,苑杰便莫名脊背发寒,心生畏惧,好歹他是武家之子,连忙收敛心神,低头回话:“回白大人,我宫殿漏雨,这秋雨绵绵,夜间无法安睡,甚是痛苦,所以恳请大人帮忙,若没有人手,借我一个梯子用一用就行……”
眼见得紫衣下摆在自己面前转了半圈,苑杰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心想这白大人好厉害,话也不说,便这么威严,不愧是名门之后,所以条件越开越低,声音说到后来也渐渐变小,最后“梯子就行”已经细如蚊蚋。
那紫衣女并非白敬茹,却是当今皇上陈君懿。
本来君懿打算将寝宫陈设稍加调整,便来问敬茹的建议,刚到门前,就碰上这个小当宫,还把一朝天子看做三品大人,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端起严肃神色道:“如此,你随我来。”
一脚踏进门槛,内庭局尚书白敬茹已恭候在内,见君懿圣驾,正要跪下行君臣之礼,却见君懿使了个眼色,摆摆手,大声道:“本大人回来了,那个谁,还不快去倒茶。”
被称为“那个谁”的正牌白敬茹,也不知皇上要干什么,愣在原地呆望着。君懿生怕露相,又使个眼色,撇了撇嘴:“还不快去,本大人好渴,你当属下的眼里真没活。”敬茹缩一下脖子,匆匆回答一声,迅速回避,把会客厅留给这个自称的“大人”。
君懿转过身坐下,一手抚着椅子把手,一手搭在膝上,语气平平地道:“公孙郎官,我看你不通宫中规矩。”
苑杰一愣,抬头看君懿冷如冰霜的神色,细长双眉画得弯弯的,上下两片嘴唇涂着三点嫣红,像枝头一朵晚开的梅花,不言语时神色庄严,仿佛庙里的雕像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接着,那红红的嘴唇又吐出些话来:“郎官,宫殿修葺事情大着呢,你需在我这里写奏表,一级一级报上皇上,御笔朱批,方能动土。即便是借梯子,这宫中御用的东西,也不是人人能动便动的。需上奏表,还是需要御批——可是我话要跟你说明,皇上何时批,要不要批,也不是定数,等下我便让他们给你拿奏表来,你照例写了,这便回去等吧。”
这个也御批,那个也御批,话语无形,重得压人,苑杰听得一阵眩晕。片刻,稍稍回转一下心思,顿时明白,挺直身子道:“大人,如此说来,难不成我要一辈子住漏屋子?”
白敬茹端着茶水送到桌上,心情惴惴地在一边等着。只听皇上冷笑一声:“呵,那可没准,现今皇上刚坐稳江山,吃穿用度,什么不得用钱用人,便是批了你的奏表,修不修的还另说。况且,你新郎官入宫,就找着借口的修宫殿,将来升官了,还不知要修什么呢,这个修修这里,那个修修那里,当皇宫是你们自己官邸了!”
君懿前半段还有玩笑之心,说到后半段,连日来的辛劳疲惫,情感上的不顺心,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还拍了下桌子做结束。
苑杰听这话说得越来越重,心中烦闷,大声回道:“我还道宫中律法森严,谁料也都是乱七八糟!小郎官虽笨,但还不至于痴愚。寒鸦宫曾是冷宫,死过人,风水最差云云,我心知肚明,屋里连桌椅都缺胳膊少腿,哪有什么皇家风范!小东西等,我自己修了也就是了,只是因为我自己够不到房顶这等小事,借个梯子来,就横生这些枝节?若是他们那些当红大员的公子来要个什么,是不是比我容易多了!”
君懿听得这话不逊,茶盏劈手一摔,当啷一声,茶水泼溅一地。
白敬茹看着破碎的钧瓷杯,心中暗痛,低头一看,鞋尖溅上了两片鲜嫩的茶叶,她默然缩了缩脚,低下头,不敢妄动。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揣测!若按你说的这么办事,皇家脸面何在!”君懿面笼黑气,双眉倒竖,抬头厉声呵斥。
苑杰也忍不住竖起眉毛,放声道:“但凡白大人巡视过这些宫殿,也该知道寒鸦宫的情况!小郎官从进宫来,住在里面已一月有余,若我有心闹事,早就来闹了,何曾等到今日!宫里办事,有损颜面的事还多着呢,我这遭遇的算什么!”
君懿被这么一说,倒是冷静下来,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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