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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我爱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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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太太说:“外面的事我都不太过问,恐怕只有廖先生知道。”静琬便问:“能
不能请廖先生过来谈一谈呢?”许太太早就失魂落魄,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才稍
稍安定些,听她一说,于是马上就差人去请。
那位廖先生是许家积年的老账房,跟着许建彰办过许多事,听说许太太请他,
马上就赶来了。静琬平日与他也熟识,称呼他一声“廖叔”,说:“廖叔,眼下
要请您好好想一想,建彰还有哪些朋友在承军里头,可以帮得上忙。”
廖先生迟疑了一下,说:“这回的事情,牵涉极大,就我知道的好些人,都
已经帮不上忙了。”静琬问:“那么旁的法子呢?假若不是直接找人去说情,只
是找门路见六少一面,有没有法子?”
廖先生听见说,吓了一跳,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狐疑地说:“找门路见六
少——这可是非同等闲的事,他是现任的承军统帅、九省巡阅使,要见他一面,
谈何容易。就算见着了,又能有什么用?”
静琬说:“家父有位朋友,跟六少略有交情,可能说得上话,只是许多年不
见,如今六少位高权重,起居八座,只怕不容易见面,若是能见着面攀一攀旧情,
或许能奏效也未为可知。”
廖先生听她说得这样笃定,沉吟道:“要见六少确实没有法子,但有条门路
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静琬忙说:“请先生明言。”
原来许家与承军一位余师长颇有交情,而这位余师长,正是慕容沣三姐夫陶
端仁的表亲,廖先生坦然道:“找这位余师长帮忙,或许能见一见慕容三小姐。”
静琬默默点一点头,廖先生又说:“听说慕容家是旧式的家庭,小姐们都不许过
问外面的事,只怕见着慕容小姐,也无济于事。”静琬想了一想,对廖先生说:
“眼下也只有这一步活棋了。能不能请您给余师长写封信,介绍一下家父的那位
朋友,请余师长从中帮忙,让家父的朋友能见一见慕容小姐。”廖先生自然答应,
当下许太太叫佣人取了笔砚来,廖先生写了一封长信,说明了利害关系,方交给
静琬。
许太太泪眼汪汪地瞧着她,问:“令尊的那位朋友,真的能帮上忙吗?”
静琬想了一想,说:“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但她必会竭尽全力。”
静琬回到家去,天色已晚,尹太太见她神色匆忙,叫住了她问:“吃过饭没
有?”静琬说:“在许家陪许伯母吃过了,老人家看着真可怜,真是食不知味。”
尹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了,你父亲已经在想法子。”静琬说
:“我明天去找一找我的同学,他的父亲历来与承军的人来往密切,或者能有门
路。”尹太太点一点头,说:“咱们可真是病急乱投医。”静琬不知为什么,轻
声叫了声:“妈。”尹太太无限怜爱地瞧着她,说:“你看看你,只一天的功夫,
就急得憔悴下去了。”静琬不由自主摸了摸脸,勉强笑着说:“妈,我先去睡,
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见我那同学呢。”遇上爱(9 )
第二天一大早,静琬就坐了汽车出去,尹太太在家里,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
宁,只说是为了建彰的事在担心。
等到了中午时分,司机开了汽车回来,却不见静琬。司机说:“大小姐叫我
在路口等着她,一直等到现在,我以为大小姐自己雇车回来了。”尹太太听了,
又急又忧,忙打电话告诉了尹楚樊,又想或许是在同学那里,一一打电话去问,
都说没有去过。到了天色已晚,静琬仍没有回来,尹家夫妇忧心如焚,去女儿房
中一看,少了几件贴身衣物,妆台上却压着一封书信。尹太太看完了信,几乎要
晕厥过去,尹楚樊稍稍镇定,握着烟斗的手亦在微微发抖,连忙打电话给银行的
熟人,果然静琬这日一早就去提取了大笔的款子,尹家夫妇见事出突然,只是痛
悔不及。
这晚却有极好的月亮,静琬躺在火车的软铺上,窗帘并没有完全拉扰,一线
窄窄的缝隙里,正见着那一勾弯月,暗灰的天幕上月色有点发红,像是谁用指甲
掐出的印子,细细浅浅的一枚。火车走得极快,明暗间那一弯月总是在那个地方,
她迷糊睡去,心里忐忑,不一会儿又醒了,睁眼看月亮还在那个地方,就像追着
火车在走一样。她思潮起伏难安,索性又坐起来,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只怀表,
细细地摸索着上面的铭文。细腻的触觉从指尖传进心底,“沛林”——如果真的
是他,那么她应该有希望,毕竟他欠过她人情。
她心里稍稍安静了几分,又重新睡下,那月光暗得几近赤色,她在枕上望去,
就像玻璃杯上的胭脂痕,洇然就要化开了一样,她又重新睡着了。
一出承州站,方才觉得气氛不对。她孤身一个女子,只得先雇了黄包车去旅
馆,走在路上才问黄包车夫:“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岗哨,是出什么事了吗?”
黄包车夫答说:“通城的人都涌去看热闹——今天要处决人犯呢。”她不知为何,
心中怦怦乱跳,问:“是什么人犯?”那黄包车夫答:“说是走私禁运物资。”
她呼吸几乎都要停顿,失神了好几秒钟,方才重重摇一摇头,问:“只是走私禁
运物资,怎么会处置得这样重?”那车夫答:“那可不晓得了。”
她到了旅馆,来不及梳洗,先雇了一部汽车去余师长府上,幸得天色尚早,
那位余师长还没有出门,门上将她让在客厅里,自有随从拿了廖先生的那封信通
报进去,余师长倒是极快就亲自出来了。一见着静琬,自然诧异无比,上下打量
了半晌,方才问:“廖先生信里提到的人,就是你?”
静琬不知事态如何,强自镇定,微微一笑,说:“鄙姓尹,实不相瞒,许建
彰是我的未婚夫,我的来意,余师长定然十分清楚。”那余师长又将她打量了一
番,忽然挑起拇指赞道:“小许好眼力,尹小姐好胆识。”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连连摇头说:“只是可惜了,可惜啊。”
他连道两声可惜,静琬心里一片冰凉,禁不住问:“难道今天处决的……”
那余师长说:“原来尹小姐已经听说了?”
静琬一颗心只欲要跳出来,不禁大声问:“私运禁运物资虽是重罪,怎么能
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那余师长道:“这中间的事,真是一言难尽。今天处决
的这个人,和建彰相比,说句不客气的话,其实更有来历。”静琬听了这句话,
心里顿时一松,人也虚弱得似站立不稳了,心里只在想,谢天谢地,原来并不是
他,原来还不算迟。
只听那余师长说:“尹小姐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今天下令处决的这
个人,原是望州统制徐治平的嫡亲侄子。徐统制为这事几乎要跟六少翻脸,逼得
六少当着九省十一位部将的面下令,这次抓获的人全部杀无赦。”
静琬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余师长说:“六少既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定然是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了,我劝尹小姐还是回乾平去吧。”
静琬听说今天处决的竟是一省统制的侄子,已经知道希望渺茫。又听说六少
当着部将的面下过这样的命令,想哪怕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怕他也不能收回
成命,不然,将置威信于何在?他本来就是年轻统帅,底下人虽然不少是慕容家
的旧部,但难保有人心里其实不服气,他为着压制部将,断不得有半分差错。此
事他既然已经办到这个分上,亦是骑虎难下,只怕就算是六少他自己的亲眷,亦
会“挥泪斩马谡”。
她思前想后,但事已至此,总得放手一搏。于是对余师长道:“我还是想见
一见慕容小姐,不知师长方不方便安排。”那余师长数年来得了许家不少好处,
此次事发,早就想搭救许建彰,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听她说要见慕容小姐,
这件事自己能帮上忙,当下就痛快地答应了。说:“机会倒是现成的,三小姐过
三十岁,为了给她做生日,陶家一连几日大宴宾客,来来往往的客人极多,就是
我就带你进去,也不会有人留意到。”遇上爱(10)
静琬道谢不迭,那余师长说:“尹小姐一介女流,尚且能千里相救,我是建
彰的朋友,难道不该出绵薄之力吗?”静琬见他虽是个粗人,但心性耿直,又肯
在危难中出力相救,心下暗暗感激。
那陶端仁本在承军中担当要职,家里极大的花园与新建的品红砖楼,楼修得
极醒目,远远就可以瞧见。静琬见陶府门外半条街上,皆停着车马,那一种门庭
若市,气派非凡。余师长叫了余太太作陪,夫妇两个引了静琬进了陶府。男客都
是在外面招待,余太太便陪了静琬进了一重院落,原来后面还有宏伟的花厅,厅
前花团锦簇,摆着芍药、牡丹等应时的花卉,都开了有银盘大的花盏,绿油油的
叶子衬着,姹紫嫣红。
花厅里全是女客,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少奶奶、小姐们,穿的各色衣裳比那厅
前的花还要争奇斗妍,那花厅前本有一个小戏台,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台下那
些太太小姐们看戏的看戏,说话的说话,谈笑声莺莺呖呖,夹在那戏台上的丝竹
声里,嘈嘈切切。静琬眼见繁华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她虽是富贵场上经历过来
的,亦觉得奢华难言。余太太见她看戏台上,便向她一笑,问:“尹小姐也爱听
戏吗?今儿是名角纪玉眉的压轴《春睡》与《幸恩》,纪老板的戏那可是天下一
绝,等闲不出堂会。”静琬胡乱应承了两句,余太太带她穿过花厅,又进了一重
院落,那院子里种着细细的几株梧桐,漫漫一条石子小径从树下穿过。她带着静
琬顺着那小路绕过假山石子,前面的丝竹谈笑声都隐约淡下去,这才听见后面小
楼里哗啦哗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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