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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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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不多睡一会儿么?”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看他一眼,很快调转开视线,“今天天气不好,可以睡上一整天的。”
  他抚额说:“我还有事要办,前天夜里的刺杀案,禁军拿住了两名刺客,现在不知审得怎么样了。过一会儿传提点刑狱司及殿前司商议,这个案子不了结,我寝食难安。”
  大钺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不除内患,何以解外忧?诸司在加紧查办,他却自有他的考虑。当年匆匆登基,有些事捂住了,像个毒瘤,终有个爆发的时候。如今直面,好得很,早早铲除了,他好集中精力对付绥国和乌戎。
  她还是担心他的伤势,掖着手说:“我替你换了药你再去好么?是去文德殿么?臣妾送官家罢!”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来,“皇后身上有恙,还需好好调养。我自己去,你在殿中等我就是了。”
  就是说他稍后还会来,她觉得蛮好,来了可以把昨天没说清楚的再复述一遍。至于以后怎么相处,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了。
  她低下头,脸上隐隐泛红,“好,我等着你。”见他回头往那滩血渍上看了眼,愈发脸红得当不得了。赶紧上前搀他,一面抛了条手绢将那块印记盖住,细声道,“臣妾与官家梳头。”
  她引他着到镜前,莞尔一笑,牵着袖子在匣中找梳篦。常使的那把好像遗在偏殿了,索性摘下头上的银梳,将他的发带解了下来。
  他在镜中看她,黄铜镜倒映出一个暖色的,没有锋棱的世界。她螓首低垂,垂珠耳坠在细洁的颈间微漾。替他绾发,手势轻柔,撩起一缕便从镜中观察。几回视线碰个正着,她腼腆笑道:“官家看什么?”
  他果然避开了,只说没什么,“皇后好些了罢?”
  “好多了,昨夜多谢官家……我觉得怪丢人的。”她替他绑上发带,也不好意思直着两眼看他,目光便闪闪烁烁,左右游移。
  他转过身来,两手按着膝头,迟疑道:“我昨夜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如今还那么恨我么?”
  因为爱她才做出那些事来,春渥说不能怨怪他。她自己呢,进退两难,也没什么主意。倒不像昨天在福宁宫似的了,气过恼过,他说十年前就认识她,好像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他也变得不那么可恶了。
  她定定站了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内人送了药罐子来,待试药的挑了含在嘴里,没什么妨碍,才回身来解他手臂上的绷带。
  面对面静坐着,血浸透了绢布粘连在伤口上,要摘下来有点难。她拿药酒把凝固的血化开,缓声道:“那天我在在瓦坊里摔了一跤,摔伤了膝盖,是你替我包扎的伤口。十年过去了,现在咱们对换了一下,你不觉得很巧么?如果没有前因,我可能没法原谅你,以为你仅仅是为了取代云观。现在……我记得那个远道而来的哥哥,他会吹笛子,还会舞剑。”
  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有时只要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足够了。说开了,便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吧!他看着她为他清理伤口,怕他疼,低下头替他轻轻地吹。岁月即便是在这刻停下,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能接受他,对他来说是极好的事,但要走进她心里,恐怕还要花些力气。他没有说出口,他想同她重新开始,忘了云观和绥国,没有负担地在一起。他知道不能轻易许诺,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但只要她喜欢上他,或者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放下衣袖站起来,“皇后昨晚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待我把正事办完,领你到延福宫看景。”他整了整大带走了两步,腰上佩绶相扣,叮当作响。将出后殿时想起来,指了指床道,“让她们把簟子换了罢。”说完出门去了。
  秾华顿时拉长了脸,如此柔情蜜意的氛围,他非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吗?刚觉得他有长进,他就往她脑袋上浇冷水。她本来以为可以糊弄过去的,就像小孩遗湿了床,毕竟不大光彩。没想到他什么都懂,临走还要嘱咐一声,让她十分的折面子。
  她跺脚喊来人,大袖扫得呼呼生风,“把寝具全给我换了!”
  她嗓音尖锐,他走出去好远还能听见,想起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不由扬了起来。
  往垂拱殿去,两司的人已经在殿里候着了。他入内,传人进后阁,压手请他们落座。
  提点刑狱公事裴然向上呈了文书,觑他一眼道:“前日禁军抓获的两名刺客,臣与赵指挥使连夜审讯,未能从他们口中探得消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对其主忠心不二,一人趁守卫不备咬舌自尽,另一人欲效法,亏得发现即时,中途制止了。”
  他垂眼扫过手上文书,“未能探得消息……也就是说,一天两夜毫无进展。”
  他虽没有发作,但语气很不好,两人心下惶骇,裴然忙道:“陛下息怒,如今城中正大肆排查,客栈、酒坊、绣巷,凡无户贯者,皆受盘问。臣等审讯人犯时,也并非一无所获。这二人是汴梁口音,并不像别国派来的。臣昨日得一线报,据说通议大夫曹保义府上这两日闲杂人员来往频繁。陛下还记不记得,这曹保义曾任詹事府詹事,兼龙图阁侍读学士,乃是怀思王的信臣……”
  怀思王在朝廷是个大忌,裴然半吞半含,不好将话说透。今上是聪明人,只要略加呈禀,自然能明白其中奥义。
  果然他冷冷一哂,倚着凭几道:“朕自御极起便听说,朝中众臣对怀思王死因猜测颇多。有不少人谣传,是朕为夺嫡加害了他,恐怕如今欲为他报仇的旧部也有之。”他将文书合拢来,随手仍在了书案上,“也别兜圈子了,既然得了消息,就去办吧!朕这人做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将曹保义秘密拘捕起来,在他府邸周围布网,等那些杂人上钩。至于这位昔日的太子幕僚,给朕狠狠地审。文人罢了,吃不得苦,总能套出些话来的。”
  殿前司都指挥使跽坐揖手,“臣遵旨。依臣拙见,诸班直也当调动起来。列禁军两重,时刻提警,先保陛下及禁中宫眷安全,才是目下头等大事。”
  他摸了摸鼻梁道:“略增派些人手就是了,失张冒势的,别闹得人心惶惶。”转头看窗外景致,曼声道,“当初的詹事府官员,凡是与东宫有牵扯的,一个不落,都要给朕查明。耐下性子慢慢的磨,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呢。”
  裴然与赵严交换了眼色,心里明白这是要开始整顿前太子的旧属了。克制三年,终有发难的一天,借着这个机会,好肃清朝纲,巩固皇权。
  二人朗声应个是,退出殿来,自领命承办去了。


☆、第36章

  “你喜欢上他了?”
  “没有。”
  “那为什么总是发愣?”
  秾华坐在出廊底下绣花;被闹得心神不宁,针尖一偏就扎着手了。她嘶地吸了口凉气,柳眉倒竖瞪着阿茸;“我哪里发愣了?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叫喜欢?不许胡说!”
  阿茸坐在旁边吃召白藕;摇头晃脑道:“指甲大的乳燕你绣了两个时辰,可是在想官家?春妈妈说过的,圣人与官家情投意合;等过阵子生了皇子,我们就要回绥国去了。”
  她放下手里的花绷,心里有些难过,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先前抱着赴死的决心,把她们留下,怕对她们不利。现在她可能已经安于现状了,提起她们要走,想想禁中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实在叫她高兴不起来。可宫廷终归是个瞬息万变的是非地,将来她的命运如何还不知道,她们若要走,也好。是她把她们带进来,总有一天要还她们自由的。不能因为她的任性,牵制她们一辈子。
  她低下头嗯了声,“春妈妈要和家里人团聚,你也应该找个人嫁了。”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金姑子和佛哥,她们随侍入禁庭,保护她不是首要的,也许见她懈怠了,有她们自己的计划也说不定。她们毕竟不像春渥和阿茸,她怕拿捏不住她们,留在身边风险有些大。越想越觉得不安,转头问,“这几日你和佛哥她们可在一处?她们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阿茸回忆了下,摇头道:“一切如常。圣人是在担心她们不轨么?依我说,干脆将她们遣回绥国,也了了一桩心事。”
  这事她不是没想过,但刚入禁庭两个多月,就把郭太后安排的女官如数退回,只怕会落人口实。所以得再想法子,宫里打发宫人也要有个说头,若不是有什么罪过,等闲不能随意放出去的。她现在虽然有些游移,郭太后与高斐终究是她的至亲,不能因她这里起了变故,而给他们招去灾难。
  春渥是最懂她的,把一绞丝线拆分开,取出一缕来重新归置好,垂眼道:“暂时没有合理的借口,万一太后问起来,圣人不好回话。上次遣散宫人的机会错过了,若那时圣人与官家把话说开,倒可以顺势而为。她们年纪都满了十八,庆宁宫以身作则,还可博个贤德的美名。如今晚了,再逢下一次,怕要等上两年呢。”
  “那就把她们嫁出去。”阿茸说,“反正我不要婆家,我就跟着圣人一辈子。圣人做皇后,我伺候圣人。等有了小皇子,我还可以给圣人带孩子。金姑娘她们生得美,圣人碰上机会多带她们出宫,遇见个青年才俊什么的,就把郭太后忘到后脑勺去了。”
  她是无心之言,秾华听得满脸愧色。扭身对春渥道:“娘,我是不是已经像阿茸说的那样了?”
  阿茸怔了怔,呆呆看着春渥,春渥笑道:“她是有口无心,你听她的做什么!人活着,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才是最好的,你又不欠他们的,为什么要照他们的安排生活?万丈红尘中打滚,无非图个名与利,你如今两者兼得,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受用。金姑娘和佛哥那里你放心,我知会徐尚宫一声,不派她们出庆宁宫,平时还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岔子的。待日后有机会,就像阿茸说的那样,把她们嫁出去。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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