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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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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
“啊,我也这么想。好罢,那,马汀一离开地主宅邸,你就给我来电话。我们会看住他。不用说,你们绝不要跟他提这件事。我们本来是不可以干预这事的。况且他若知情,说不定会为了逞能,急于闪避我们的监视而弄巧成拙。但你倒可以建议他提着灯,找个靠窗近一点的地方坐下。”
桃若丝倒抽一口气:“我就知道这里面有文章,”她冷冷地说,“我早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天哪!他为什么非得去不可呢?为什么我们不能破除这迂腐的习俗,那——一
“除非你愿意丧失这整个地产,”沛恩莽撞地说,“很抱歉。但当初就是如此安排的,而且得由我来执行。我必须缴出几把钥匙给继承人——那里不只一道门。当这继承人将钥匙交还给我时,一定要亮出从金库内取得的某样东西给我看。你们就别管是什么了。这样才能证明他的确打开过那个保险柜。”这名律师再一次紧咬他的烟斗。眼白在月色下显得雪亮。
“各位,不管各位是否知情,这些事史塔伯靳小姐都知道了,”他喋喋不休,“我们就开诚布公吧。好。那么让我向大家摊开关于我的部分。在我之前,我父亲受史塔伯斯家族委托保管财产。我祖父及曾祖父也是如此。各位,我说明这些细节,免得被误会为一板一眼、专会钻牛角尖的蠢材。即使我想触法,老实说,我也绝不会违反他们这份信托。”
“这么说,让他没收这个地产算了!你想我们之间有哪一个人会在乎吗?”
沛恩急躁地打断她的话:“话是不错,但不管小赫和你觉得如何,这规炬没有那么迂啊。天哪!丫头,你难道想一夕之间变穷,同时还要沦为地方上的笑柄吗?这程序也许很傻,的确如此。可法律就是法律,信托就是信托。”他双掌拍合,发出空洞的“啵”一声,“我告诉你有什么更傻,就是你的恐惧。史塔伯斯家自从一八三七年起就没再经过那种厄运了。只因为你父亲摔下马时,刚好靠近女巫角,这并不代表——”
“别说了!”丫头难过地说,她的手在颤抖。蓝坡向前一步。他感觉喉头滚烫,气得干涩,一句话也没说。不过他心里想,只要那家伙再讲下去,他铁定马上揍他下巴。
“沛恩,你不觉得你说得够多了吗?”菲尔博士不满地咕哝着。
“啊,”沛恩说,“可不是吗。”
屋里弥漫着愤怒的气氛。大家听见沛恩咂嘴,把腮帮子上的老皮吸得贴到牙床,制造出小小噪音。他音调低沉平板地重复了一句“可不是吗!”但你知道他也感受到那股熊熊的怒火。
“各位,我告辞了,”他很镇定的说下去,“我来送史塔伯斯小姐……不不,”眼看蓝坡作势要送,“现在不要。我有机密要交代她。最好没人打扰。我已履行一部分义务,将钥匙交给马 汀·史塔伯斯先生了。其他还待办。看在——啊——我跟他们家的交情大概比在座的诸位都还老,”他扁扁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他气急败坏起来,“你们总得让我保留所剩无几的一点机密项目吧。”
蓝坡气得忍无可忍:“你刚才是说“项目”,还是说“风度”啊?”他讽刺道。
只见沛恩一溜烟儿,踉舱地往前,还翻着白眼回头瞥了大家一下。蓝坡捏了捏丫头的手,便目送他们两人走了。
“啧,啧!”停了半晌,博士出声抱怨,“不要骂他。他只是恪守他作为家庭法律顾问的职责。我担忧得无心骂他。我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过……我也不知道。每一步棋都走错了,都错了……来吃饭吧。”他自言自语,领头朝着巷子往回走。蓝坡心头快按捺不住了。
夜幕低垂,鬼影憧憧。一会儿像有个鬼门放出来的东西狂笑着,疾行中秀发灌满了风。一会儿又像一张方正、沉郁、哀怨的脸在桥头那儿,面带奸笑。这边有恶作剧,嘲弄和幽默的淘气精灵。那边灌木丛边,又来了面无血色的一张脸。再加上这些恐怖玩意儿蹑手蹑脚折返阴界时,那一声轻轻柔柔的叹息。别让任何事发生在她身上啊。看好了,可别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啊。看紧喽,因为那是她哥哥啊。
他们窸窸窣窣地走过草地,蚊虫怱大怱小的嗡嗡杂音十分单调。远远地,西边稠密的大气中,雷声隆隆作响。
第五章
闷热、黏答答,令人发晕的热气。微风袭来,宛如自蒸笼噗噗冒出的一般,在树木间骤地聚为一阵强风,旋即沉寂。这小屋若真是个瑞士气压计的话,上面的小人偶早就在他们的山间小屋中晃个不停了。
他们在橡木装潢的斗室吃了一顿烛光晚餐,室内满墙都收置了白铁盘子。这房间像他们晚饭一样热呼呼的,酒又温得比前两者还暖。菲尔博士添酒再添酒,脸也越来越红。然而他不再谩骂,也不再侃侃而谈。连菲尔太太都静了下来,只是颇为神经紧张。她不断递错东西,竟没人留意。
大家也没照博士平日习惯那样逗留在餐桌上,再来点咖啡、雪茄或红葡萄酒。饭后蓝坡上楼,回房里去了。他点起油灯,开始换装。老旧的法兰绒运动长裤,宽松的衬衫和球鞋。他住的是屋檐下方一间斜屋顶小房间,唯一的窗户看出去,正是查特罕监狱侧面及女巫角。不知名的甲虫“梆”的一声撞上纱窗,吓了他一跳。有一只已迫不及待地鼓翅扑上油灯。
还好有点事情可忙。他换好衣服,浑身不安地踱了几步。楼上这儿闷热得很,像阁楼一样,闻得到干燥木料的味道,甚至碎花壁纸底下的浆糊似乎都散发着霉味。最糟的是这灯,烤着教人发躁。头倚着纱窗,他向外窥视。月亮爬上来了,病撅撅地泛着昏黄的月晕。过十点了。情势悬而未决最是可恶——四柱式卧铺的床头柜上,一个旅行携带用的闹钟无动于衷地嘀嘀答答走着,十分恼人。闹钟壳下缘的月历显示一个鲜明的数字,七月十二日,代表他上一次旅行的日子。是上哪儿去了?想不起来。又一阵强风飕地穿过树丛。汗直流,从头顶阵阵冒着,热得人眼冒金星。这热浪唉……他把灯吹熄了。
蓝坡将烟斗和防水布缝的烟草袋塞进口袋,下楼去了。客厅摇椅无休止地吱吱嘎嘎响着。菲尔太太正坐在里头看一份全是图片的报纸。蓝坡摸索着踏过草坪。博士拉了两张藤椅到屋子侧边,面对监狱的位置,很暗、也凉快得多。只见博士那支透着一点火星的烟斗挪到那边去了。蓝坡刚坐下,手里就拿到一个冰凉的玻璃怀。
“现在没事可做,”菲尔博士说,“只有等。”
遥远的雷声在西天蠢蠢欲动,听起来像极了保龄球滚下空空的球道,一个球瓶也没打中的声音。蓝坡好好啜了一口冰啤酒。这才是啤酒啊!月亮微弱乏力,但脱脂牛奶般蒙蒙月色仍洒遍草原上的高地,移上墙头。
“典狱长室的窗户是哪一扇?”他轻声问。
烟斗内红红的火星顺着博士的手势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大间——唯一的一间大房间。几乎在我们正对面。看到了没?它旁边石砌小阳台上有扇开着的铁门。典狱长就是从那儿走出来,监督执行绞刑的,”
蓝坡点点头。监狱这一整面墙都被长春藤覆盖。建筑某些部分格外突出,石造工事厚重得简直要没入山坡里去了。淡淡牛奶色的月光下,犹见藤蔓鬈须,从铁窗上垂下来。阳台正下方极低处另有一扇铁门。门前石灰岩山坡笔直地陷落女巫角尖尖的枞木丛内。
“那边下面那扇门,”他说,“就是他们架着受刑人出来的地点喽?”
“对。你还看得到那三大块中间挖了洞的石头,当年是用来顶住绞架用的……井口的石墙顶边隐蔽在那些树丛之间。当然啦,从前井还有人使用的那个时代,围墙并不存在。”
“所有的死人都丢在井里吗?”
“是喔。教人不得不纳闷,即使历经了一百年,乡间这整个地区的水究竟有没有受到污染。事实上,井里几乎不见小虫和害虫存活的影子了。马克礼医师为这件事已奔走了十五年,却说服不了镇上或地方议会有所行动,因为那是史塔伯斯的土地。哼。”
“他们也不准把这口井给填平吗?”
“不行啊。这也牵涉到一则古老的迷信。有关十八世纪安东尼的遗骨。我重读了安东尼的日志。一想起他的死法,加上日志中一些令人费解的资料,有时我不禁想……”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蓝坡沉着地说。边说,他边奇怪自己干么要知道。昨夜他以为绝对看见了监狱墙头有个湿湿的东西在往下看。白天他没注意到,可此刻他察觉,监狱方向果然有很独特的一种潮湿气味吹到了草原这一头来。
“我忘了,”老字典编纂家喃喃地说;“今天下午我本来要念给你听,但被我家女主人打断了。喏,”他沙沙地翻动纸张,厚厚一叠资料交到他手里;“待会儿把这些带上楼。我要你看了之后,自己判断。”
是蛙鸣么?蚊虫振翅鼓噪的声响虽大,他仍听得清清楚楚。天啊!那股潮湿的味道竟增强了。这可非幻觉。总有某种自然律足以解释这现象呀——譬如白昼吸收的热能自地面散发什么的。他真希望对自然界多了解些。他又呢喃起来,令人挺不自在的。屋内的钟“锵”地敲了一响。
“十点半,”他的东道主咕哝着。“我猜巷里来的是主任牧师的车。”
车子闪烁不定的头灯在那儿大亮着。跌趺撞撞、喀答喀答地,一辆早期老牌的福特车——大伙儿过去常取笑的那种——急转弯停下来。主任牧师窝在驾驶座里,显得高头大马的。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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