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小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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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团喝骂着，识趣地闪开。内城可经不起一场地震。

　　　　“你在发什么疯！”

　　　　“无聊。”洪龙龙干巴巴地说：“无聊。”

　　　　“你到底是——”

　　　　拜伦商队向内城启程，没有人回头。

　　　　“看啊。”他说：“他们怕我。”

　　　　“你是个疯子，所有人都避着你！”

　　　　“那是当然。”洪龙龙说：“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果真只有我是发疯的么？”

　　　　“无聊。”他跃出城外，在无尽夜原中停下脚步。

　　　　陨石撞击，引发激烈地震。洪龙龙抬眼望天，精致的金属碎片从宇宙深空向地面飞速撞来。

　　　　歼星者们，都怎么了？

　　　　为什么他们没有拦住陨石？

　　　　以九级的力量轻易掀开巨石，他准备离开，却听见一声低吟。

　　　　“无聊。”他走到陨石坠落的深坑中，才看见那根本不是一枚陨石。

　　　　那是一个人。那人身穿血红色装甲，与娇弱身躯不等的十米长刀在手边，面容隐藏在盔甲下。

　　　　“无聊。”洪龙龙跳下深坑，掀起那人的盔甲。

　　　　露出雪无暇的脸孔。

　　　　他在她身边坐下，眼看她颤动着长长的睫毛，感觉到胸腔中不可抑制的疲惫。

　　　　“无聊。”他说：“你是谁，为什么落到这里。”

　　　　“无聊。”他从雪手中拆下紧握的长刀，跃上深坑，抬头向宇宙看去。

　　　　他的目光遥远，看穿大气，看见混乱动荡的宇宙空间。

　　　　连绵不尽的小行星向地面冲撞，宇宙中不断有挥舞的刀光。这是一场恐怖的乱石流。

　　　　他们在做什么？洪龙龙心想：为什么这么熟悉……

　　　　又这么诡异。

　　　　他敲打雪的盔甲。

　　　　“喂。”他说。

　　　　“你从哪里来。”他说。

　　　　“你要做什么。”

　　　　“无聊。”

　　　　为什么看见这张脸时，心中会有一丝触动？

　　　　他拆下她的盔甲，下意识地披挂在自己身上。他握住那柄大得不可思议的长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聊。”他说。

　　　　用力踏击地面，倾斜冲上高天！

　　　　地面被落在脚下，云层被落在脚下，风被落在脚下，星球被落在脚下。

　　　　无聊。

　　　　屏住呼吸开始一场独舞。

　　　　调节角度，一枚碎陨石被切成俩半。

　　　　仿佛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闭上眼睛冲入混乱碎石流。

　　　　真的是……很无聊。

　　　　……

　　　　“麻烦。”一只手拾起笔，那人搔动头顶乱发，无聊地看着画面。

　　　　“安排他跟死巨人冲进维度夹角，这个存在于二维世界的生命开始意识到三维世界的存在。很有意思。”那人说：“不过，这个生命不应该是我这个高维生命的意识投影么？难道仅仅一个意识的片段，也会产生自己独立的思想？”

　　　　那人靠在椅子上，高高抬头，望着天花板。

　　　　“话说回来。”他把笔架在鼻子上：“我为什么创造他啊？”

　　　　“也许我跟你感到同样的无聊。就像你的世界是我的一个心念，我的世界，也是另一个生命的念头。”

　　　　“对这个被决定的世界，我们真的是无话可说。”

　　　　（本章完）

第51章　灾厄（）　
洪龙龙掼在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

　　　　“咦。”他说。

　　　　围墙相当遥远，隔着大河隐隐看到。最后的记忆中他在星空与碎石流搏斗，直到最后遭遇一枚小行星正面撞击。

　　　　他往天上看，星空中已无痕迹。他揉了揉眼睛，挤出一滴眼泪。

　　　　太阳灼灼生辉，映照眼睛生疼。

　　　　星辰向他涌来，要将人磨为碎末的压迫感仍清晰无误。引力，斥力同时作用在身体上，均匀分布在四肢，头颅和躯干。洪龙龙模模糊糊感觉到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部溜走了。

　　　　他从坠落造成的陨石坑中攀爬出来，尝试跳一下。他搔搔头，露出一丝困惑。

　　　　那种稍稍用力就能挣脱大地的感觉没有了。虽然全力一跳，脚尖离地不过一米高。

　　　　“呃。”他顿了顿，屈膝，一拳击向地面。

　　　　大地连续地晃动，震动感几乎将他掀倒。他把疼得麻爪的拳头放在眼前，正在错愕却猛然顿悟。当他僵硬地抬头，看见一只奇行种向这边冲来。

　　　　他开始向森林深处逃跑，并不得不正视这一事实：经历了那场该死的变故后，他那足以匹敌歼星者的超危级战斗属性，全失。

　　　　森林中，面容俊美的青年正坐在装甲车顶上。装甲车下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操纵悬浮式抓斗车打包货物。这些货物全部用木箱封装，长钉钉死，散发一丝机油味。他们注意到地面的颤抖。

　　　　“又是一只畸形巨人。”谢渊厌烦地说。

　　　　近期老爸不允许动用高端武力出城，哪怕是军火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否则就这些货物，一个力量属性四级的战士一手就能抬走，天权为熊、虎，虫的敌人类都能做到。可惜，力量型敌人类多被派往支援城市建设，在这种海屠市陷入大泰坦世界攻击的绝境中，他们的建设性力量显得尤为珍贵。

　　　　然后他看到一张熟脸，不由虎躯一震。

　　　　洪龙龙七手八脚爬到装甲车上，谢渊不敢动。

　　　　“你你你你你……”

　　　　这个究极人类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洪龙龙抓住炮台，拆掉保险转身对着森林外。那只奇行种冲来，他开枪。金属风暴瞬间淹没了巨人的头颅。

　　　　“不愧是格林机枪。”洪龙龙竖起大拇指称赞。

　　　　“那是！你不看看……喂你一个究极人类操纵这种破坏力只有中危级的武器打倒一只奇行种还洋洋得意是怎么回事？”谢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果然洪龙龙瞪着他，露出认真思考的神色。

　　　　“我们认识么？”

　　　　……

　　　　信任，多么粗鄙的词汇。您是否知道我怎么想，懂得我为什么。使我独立思想不是您给我的启迪，我不曾从您手中得到力量。您说温暖，虚假，软弱的光。您说给予，自我满足的局。您说安稳，终将覆灭的梦。生活教给您的是坚强，为何您却要付给我那种软弱的，随时会退缩的意志――甚至在我决心打碎这一桎梏时，情愿用现世的说辞亲手粉碎这种决定也在所不惜。我所不能饶恕的是思想不是人，我不愿您宽容我因我从未视您为敌。我会败啊，但我已经败得起啊。我会放下，但也担得起决意承负的一切。我会回来的，您知道我会回来的――但在那之前，请容我再战一次吧。我渴望的不是胜利，我渴望被无数次打倒，我渴望痛苦，就像我渴望幸福。我渴望从地底出发，踏出通天上的路。

　　　　电脑罢工，摸摸索索修理到半夜，在手机敲上这段话。一只手在床垫上滑开，摁亮插排，接电源。窗外黑天，没有月也没有云。

　　　　小说家躺在床上，构思自己的人生。过去的经历和未来的可能交织出无数种变化，有些美好的故事，也有些让他痛苦不堪。有时他在想人的一生或许十万字二十万字就能准确概括，然而亲爱的――哪有那么容易呢？文字果真可以描述生命中那些过程，所有决意，思想和渴望？在时光长河中的人们时而被浅薄的幻梦驱使，时而遭受重负。人们时而随波逐流，时而逆流奋进。生活就是这样，生活不是永恒的。生活要求你肯定一些，否定一些，做出决定。

　　　　小说家翻过身，在房间中残留的清爽里沉入睡眠。他在睡梦中隐约看见他创造的巨人，手持巨刃的战士和一双有三枚瞳孔的眼睛。起先它们呆板地站在那，像一尊尊雕像；后来它们开始运动，像被牵线的木偶。他无聊地操纵它们接触和作战，开始一场场单调的游戏。有一天他玩腻了，便把它们丢在角落里。

　　　　然后突然某一刻，线断了。他于是知道，他该回来了。

　　　　他看见巨大的手掌拍断星河，凝视他比巨行星更大的眼睛，黑洞是它的瞳孔。他看见人群聚集战斗和拼杀，明白一切皆有目的。他看见闪电撕裂维度，恢宏着命运使他惶惶不安。他洞穿生的意义，亦畏惧死的恐怖。

　　　　于是沉落在他思想深处那个不完整的世界里，一个黑暗的故事又重新开始了。

　　　　直到大分裂开始齐云终于明白，他不会回来了，齐云老了。萧意已经在十年前那场****中殒身地底。煌煌天威降临基地市之际，九级之下，必死。

　　　　摧毁一切的是流陨，如同梦魇。碎星流突破歼星者网络，在天空拉开璀璨光影。

　　　　你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家都不想莫名其妙被星星砸成肉饼饼是吧？相比来说基地市里做四等公民也不是不能接受是吧？人活着久了不得不接受一个道理，老天爷反正会毁了你。它就是这么混蛋。

　　　　齐晓晓死了，齐叔也不见了，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四方流散，之后齐云就在这座废墟里来来回回地晃。撞击扬尘使大地上陷入昏暗，这个破败的世界中没有方向，你一离开，就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齐云在每一片阴影中看到故人的容貌。死去的人，变成记忆里的人。他看到小公主，高傲地扬起鼻尖的样子……他看到父亲和姐姐，隐约看到未曾谋面的母亲……他看到萧意滚落到地底。然而更多时候，他看到洪龙龙。他知道那不是他。

　　　　因为他不会在阴影里，他知道他会站出来向一切挥拳。只是他们需要时他恰巧不在……他只是恰巧不在。不，他只是恰巧想到，他不会责备他。他怎么会责备他呢？他是希望，是救赎，是生来如此的强大，是光辉的无数种变化――他怎会在阴影里，承受黑夜赐予的无数种腐烂？他会回来。

　　　　他只是……稍稍有点孤独了吧。也许孤独是老酒，越搁置越有味道。也许比较苦涩的部分也比较真，也许想一想比较放松……

　　　　也许如果他在，我们不必这么卑微地活过去。那时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