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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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造者没日没夜的搜索，还紧紧抓著我的衣角喃喃念道。
　　
　　那时我似乎了解了什麽，我们会被制造出来的理由，或许就是制造者为了不要失去【那个】，为了要把【那个】紧紧的拴在身旁，而特地做出来的锁链，只要一拉就可以找回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个】拥有的频率。
　　
　　
　　保护什麽的根本就是次要问题，【那个】强到乱七八糟，我怎麽可能有机会去守护？但，若扯上追踪，这种宛如大海捞针的事，也只有我能办得到。
　　
　　不知该算幸或不幸，还真的被我捞到了，【那个】发出一闪而逝的求救讯号，加以分析
追踪，竟然是停在垃圾场。
　　
　　我们是不用睡眠的，但当耗电过剧，会直接进入休眠状态，等找到埋在垃圾堆中的【那个】时，似乎是勉强撑著，
直到见到我们，就整个睡了过去。
　　
　　於是，我把【那个】拉回来了，发挥出鍊子应有的作用，经过这件事後，【那个】似乎比较信任我了，至少在研究菜单与分配扫除区域上，
会跟我讨论一下。
　　
　　
　　「四代……」边写著一周的采购明细边道：「若称呼上出现矛盾，叫我名字就可以
了。」
　　
　　「矛盾？」我明知故问：「什麽矛盾？」
　　
　　「不用叫我少爷没关系，还是要我请父亲更改设定？」
　　
　　「我还蛮喜欢这个称呼的，少爷。」
　　
　　「是吗？」
　　
　　「是啊。」我含笑点头，再次强调：「少爷。」
　　
　　「你这样叫我的时候，会稍微皱了下眉。」指著眉头，【那个】道：「毕竟是同类，父
亲要你把我当成人来对待本来就是很矛盾的行为，加上我比起你更不像人。」
　　
　　我愣了愣，还找不出话来答，【那个】又道。
　　
　　「叫【那个】的话，我会不确定是否在叫我，建议直接叫名字比较明确。」
　　
　　「……你什麽时候发现的？」被它看穿隐藏的不满与不屑，我努力维持嘴角的弧度，问道。
　　
　　眨了眨眼，它答：「二个月又六天前。」
　　
　　那不是在我启动没多久的事吗？原来这麽早就露出马脚，还真是当人当的太失败了……我有点垂头丧气，回道。
　　
　　「不，我还是会叫你少爷的。」
　　我露出挑衅的笑容。
　　「这算是对你的一种肯定，就察言观色方面哪。」
　　
　　「是吗？」它不以为意的回问道。
　　
　　「不过……」我手环著腰，微带不逊的俯视过去：「少爷你从来不会想要装情绪系统吗？」
　　
　　「建议请更改为能与不能。」它回道：「父亲不装的话，就不装。」
　　
　　「网路上下载很方便，随便弄一个也可以。」
　　
　　「四代，我不是人类，系统判定那是非必要之装置。」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想当人、或是被当成人对待吗？」我一针见血的问道。
　　
　　「我仅就事实来阐述，再者，那种行为不太安全。」
　　
　　啧，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被那双琥珀色眼眸看穿的我，默默下了个结论。
　　
　　
　　之後，
我称呼它少爷时，眉头再也没皱过，这表示我的系统又升级了点吗？偶尔我也会
拿一些问题来逗弄它，比如说「我们为什麽要活著？」这类连人类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还有
「你会不会为我流泪？」这种问题问都不用问，连我都不会掉泪了，更何况是它？
　　
　　不过，它每次都是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给我一个回答，纵使那个回答旁人听起来是万分的残酷与敷衍了事，但我知道这就是它思考过的答覆，经得起反覆验证。
　　
　　但是，再强的电脑，
也是会出错的，事先声明，由於我是机器人，

所以说这种话并不表
示我不负责任。
　　
　　
　　
　　
　　西格里克斯城，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都市，从地图上消失无踪。
　　
　　我好不容易追查到讯号，却只听见少爷微弱的悲鸣，然後系统就发出警告，瞬间讯号强
大到让我一时无法进行任何动作，看著黑底绿字的萤幕，制造者的脸色刷地惨白。
　　
　　
　　少爷失控了。
　　
　　
　　
　　那个後果就是造成一个都市的毁灭，如同自大骄傲的人妄想建造通天之塔，所引发的众神之怒一般。
　　
　　
　　於是我又发挥鍊子的功能，跑到灾难的中心点去把它带回来，失控的少爷一头长发在身後飘散，背部还张开了粒子组成的巨大双翼，金色的双眸无神的望著四周，异样的恐怖与带
了死亡气息的美丽。
　　
　　
　　「迟了一步呢。」发现了我，它露出凄楚哀伤的微笑：「四代。」
　　
　　「少爷？」我奋力的走过去，略带疑惑的唤著它。
　　
　　「还是来不及，没能守住这孩子的心。」
　　它收回了身後的翅膀，摸著胸口苦笑道。
　　
　　「……你是谁？」我皱紧眉、握紧拳，这不是它，它不会这样的笑，它说起话来才不会
这样，但，若这不是它，
那它在哪里？我莫名的陷入恐慌之中：「少爷呢？」
　　
　　「在这啊。」它指著自己。
　　
　　「不对，你不是。」机体是但系统不对，我被完全阻隔在外，无法进行通讯联络，我掏
出枪：「你是谁？」
　　
　　「……就当作是失控暴走的程式吧。」头发缓缓的恢复到原来的长度，它道：「算是自我防护的一种功能。」
　　
　　「自我防护？」为了不让失控的机器人对周遭造成巨大伤害，
在主系统之上都会加这样
的制约，但是怎麽看这都与定义不符。
　　
　　「优先顺位不同罢了。」
　　
　　看穿我的疑虑，它笑了笑，手放在唇上，道：「对了，我的事情，请你保密，尤其是制
造者……你会遵守吧？这是命令。」
　　
　　「我只听从少爷的命令。」我扣下板机，往它的头部瞄准过去。
　　
　　「唉呀～就只有固执这点像个十足，到底是为什麽呢？」它耸了耸肩，笑道：「只是建议而已，难得我让你看见少爷的笑容份上……」
　　
　　「住口！」我忍无可忍，恨不得把那个腻人的笑容整个抹去，大吼道：「要滚就快点
滚！把少爷还给我！」
　　
　　这一吼，不仅它愣住，

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那些死者……」彷佛为了掩饰我的尴尬，它用下巴比了比不远处的废墟：「以为抹消最高权限者就能进行重新设定，太天真的下场就是如此。」
　　
　　抹消？我皱眉问：「也就是说，少爷以为……【父亲】死了？」
　　
　　「没错，而且是在自己眼前被杀……他们强行写入了那样的纪录……」它半眯起眼道。
　　
　　「不对！少爷没有感情系统，也没有这样的设定……」
　　
　　少爷将保护机体当作最高指令，如果是因此失控暴走的话……与逻辑不合，
这种事怎麽
可能会发生在它身上？
　　
　　「四代，看不到的东西，不是一定没有。」
　　
　　说完这句话，它朝我微微笑了下，随即就像个断线的人偶倒在地上。
　　
　　
　　※　　　※　　　※
　　
　　
　　我把少爷带回来，找好隐藏处安顿妥当，但是少爷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连制造者都束手无策，最後，
只好由我以程式型态从内部侵入，找出少爷强制起动。
　　
　　当然，这方法无法回去的机率高的可恶，最差的状况就是消失一途，但自己没有任何的选择，真是会找人麻烦的少爷，我叹了口气，认命的进入它的系统。
　　
　　在意外进到系统最深处时，我见到不可能存在的现象。
　　
　　
　　少爷……纪云并不是没有感情系统，而是自主式的全数抹杀并加以排除，也就是说不是
制造者不给它安装，而是纪云本身不愿也不要这种程式。
　　
　　之前有个组织要它的理由是──『能够让所有感情程式无效、进而操控的系统』，我当时还觉得很可笑，只不过是没有感情程式，
哪里来的无效？真是白痴到哑口无言的地步。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不是没有，而是无效的话，不，并不是无效，
而是将之放在深渊，
牢牢的、紧紧的锁住，不露出一丝一毫，成就了无效的表象。
　　
　　白色的密闭房间中，发长及肩的少年坐在中央，仅穿了件单薄的白色和式睡衣，从宽大
的袖口与衣襬中露出纤细白晢的四肢，铐在双腕上的铁鍊成了这一片雪白中最突兀的存在。
　　
　　定定的看著那少年，明明长相完全不同，但我知道就是它。
　　
　　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就这样，
拼了命的锁著自己吗？』
　　
　　为什麽会这样？不要的话，直接舍弃才像你啊？想要又不敢要、不能要，所以就像这样一日复一日的凌迟自己。
　　
　　我以为它不知道自己是替身、不知道自己可能被当成制造者的思念之人，就算知道也无动於衷，单纯的认定自己是保护机体的程式。
　　
　　制造者是个绝世天才，他不知道自己竟能做出如此像人的系统，这就算不是绝後，也是
空前了……我边忍住不断涌现的反胃感，却又无法否定这样的称赞。
　　
　　「不行……我绝不能……」
　　
　　少年喃喃的念著，手不自觉的握紧拳。
　　
　　「不可以……」
　　
　　
　　蜿蜒的铁鍊像是有生命一样，一条一条缠绕起来，紧紧的勒住少年四肢。
　　
　　想要舍弃却又办不到，只好这样拼命的否定，我莫名的升起一种焦躁不堪的情绪，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我弯身一把揪住尖削的下巴，逼著少年抬起头来。
　　
　　「谨遵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