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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十里春-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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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还未说罢,冯勉已发出阵阵冷笑,忽而拽着双澄的衣袖,道:“你瞧,你心心念念觉得端王和九郎都是好人,可是到了这关头,谁又会听你的陈说?”
双澄的身子晃了晃,浓烟渐起,火苗哔哔剥剥地乱舞。
“九郎呢?他……到底做了什么?”她哑着声音问道。
端王目光沉定,侧目望了望跌坐一旁的官家,朗声道:“若不是九郎假意答应了淮南王谋权篡位,暗中通知于我,此时此刻,只怕官家已被你们逼迫得走投无路!”
官家背后血流如注,在极度虚弱之中兀自挣扎道:“快杀!杀了这些乱党!”
话音刚落,冯勉却忽然抓起地上散落的长|刀,发疯一般冲向被众人护着的官家。
禁卫们不等端王下令,迅速出刀围堵住了冯勉的攻势。
寒光交错,血肉横飞,他的赭色衣衫被钢刀划烂,碎成片缕。急红了眼的双澄扑上前去营救,却被冯勉一把推向窗边。
“走!”他的脸上已溅满血污,狰狞着朝她叫喊。
她的银索才射向一名禁卫,左臂已被丁述牢牢拽住。
“不能把他留下!”她悲声回望,丁述却只无奈地望了远在人群后的官家一眼,转而带着她退至窗口。
那根锁链还悬在半空,一端扣着窗子,另一端隐入对面的大树枝桠之中。
冯勉已倒在了乱刀之下,丁述银|枪急旋,横挑起当前冲来的禁卫,将之狠狠甩向楼梯。
“保住自己。”他退后一步沉声说着,一把将双澄推上窗台。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阴霾重重,天际乌云袭来,风声大作。双澄在仓促中回望塔内,烟雾弥漫,端王默然站立远望,丁述的身影已与禁卫们缠斗不分。
“快走!”厮杀声中,依稀听到的还是师傅的声音。
她咬牙想要往外飞纵,却在此时,官家嘶声喊道:“放箭!休要让她逃走!”
端王一惊,才欲阻止,近旁的禁卫却已扣弦发箭。
嗖嗖数声破空尖啸,白羽利箭朝着窗口方向疾射而去。
双澄的身影在窄小的窗口晃动了一下,很快就被扑涌而起的浓烟遮蔽不见。
******
锦绣旌旗在低空招扬,银甲兵士们策马疾驰,繁塔之下已是遍地死伤。
“殿下,前面就快到了!”一身戎装的季元昌勒住缰绳朝着后方的马车道。
九郎推开车窗远望繁塔,那九层高塔之巅却已燃出阵阵黑烟,熏染得天际云层亦更为低沉。
“双澄还没出来?”他焦急询问,季元昌朝那边望了一眼,忽惊愕地指着塔顶方向,“殿下,那边,有人站在窗口!”
九郎闻言一惊,可隔着甚远却看不清高处站立的到底是谁。他急急忙忙下了马车,却听一声渺远啸响,那个遥遥立在烟雾中的人影已突然直坠而下。
长长的衣带飘散在风中,就像一只从云间跌落的燕子,曳着尾羽,划过灰蓝天幕,消失在遥远的一隅。
他踉踉跄跄往前追了几步,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却发觉自己竟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而不远之处,双方的士兵正厮杀成群,瞬息之间,鲜血便溅了一身,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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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韶光回首即成空
乾祐四年春夏之交,淮南王赵锐笼络已故将军傅泽山旧部,图谋谋朝篡位。
繁塔之战只是阴谋暴露的开端,冯勉虽死在了大火之中,淮南王却趁乱离开。此后,边境战事紧急,官府加倍征兵调往北方,离汴梁最近的淮南等地百姓纷纷暴动,大批兵马趁势集结,与朝廷的军队展开了大战。
这一场争夺天下的战役持续许久,直至端王联合了数名老将先平定了边境,随后再击败了淮南王部下的几支精锐军队,局势才渐渐偏向于朝廷这一边。
冷清的中秋过后,叛军最后的三万兵马在淮河附近被围困两天两夜,淮南王率领近百名精兵妄图冲出重围,却被端王带人在河边设下埋伏,横生拦截。
乱战之中,淮南王身中数箭跌入淮河,端王部下正欲上前擒获邀功,却有一艘小船自芦苇荡中飞速行来。船头一名女子跃入滔滔河水,将奄奄一息的淮南王拖上小船。可此时大军已经杀尽了淮南王仅剩的部下,战马踏碎河面,扬起飞溅的水花,朝着河中奔来。
“王爷,这次事败,二公子是否逃脱?”一身湿透的凌香抱着淮南王哭问。
从始至终,都没人告诉她,常伴九郎左右的冯勉就是傅昊。十六年前她不过是阿蓁娘子身边的小丫鬟,而二公子长身玉立,一言一笑尽带风采,何曾注意过她一眼?尽管如此,在漫长隐忍的等待中,衣袂翩翩的二公子化为一个完美而又模糊的影子,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而事实上,他毁身入宫,卑躬屈膝,模样已改,早不是青葱少年俊美郎君,又岂会轻易容许别人知晓?
淮南王的唇边泛起苦笑,他躺在船头,模糊的视线中只隐约望到灰暗的天色。
他吃力地抬了抬手,断断续续道:“二公子他很安全,会为你我复仇”
凌香听得此话,潸然一笑,好似了却了所有心愿。
大军先锋已手持长刀跃向船头,战马恢鸣,铁蹄高扬。她却信手掷翻一盏油灯,那船板上早已洒满桐油,一经火燃,迅速蔓延,转眼之间便成了莽莽火海。
河岸边,端王策马而立,望着染红天色的大火,许久不语。
******
叛乱最终平息,端王赵令谦护驾有功,加剑南东西两川节度使,封邑万户。
潘太后虽在暗中与淮南王串通,但因她毕竟身为太后,官家也不能对她严刑以待。只是潘家上下尽被铲除,宝慈宫中的内侍宫女全被更换,虚弱无力的潘太后躺在病榻之上,再也见不到有人前来问候。
所有与淮南王一党有关联的人,一个都没能逃脱。
申王勾结乱党,图谋不轨,在官家回宫之后随即被擒。
而九郎在从繁塔赶回大内之后,也被禁军刀剑相向,押到了官家近前。
虽然端王力陈内情,若不是九郎在淮南王面前虚与委蛇,端王就不可能假布迷局,让人觉得他被困在边境,更不可能率兵一路疾奔回京护驾,季元昌也不会假装听令离开,最后又带人围困繁塔救出官家。然而官家却还是寒着脸,忍着剧痛摇晃着走到九郎面前,只问了他一句。
“那个叫做双澄的,也是淮南王乱党中人,你是不是知晓此事?”
九郎跪在官家面前,抬头望着他,道:“最初不知,后来知道。但她并不是想要谋朝篡位”
官家拂袖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既然知道,为何隐瞒不报?!”
他怔了许久,知道官家这样问话的原因。就算自己考虑再三,甚至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最后的结局,也未能令所有人满意。
如果他巧舌如簧再加辩解,或许可以跟双澄划清界限,可是他,不愿那样做。
在他心里,纵然双澄已被归为乱党中人,她也是属于他的唯一。
九郎垂下眼帘,朝着官家端端正正地叩首。
“臣隐瞒不报,是因为,不愿让双澄死。”
声音清浅却决然,击中了官家的心肺,让他勃然大怒,不顾身子虚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那你就愿意让朕送死?!”
后来,申王病死在诏狱,子女妻族尽被流放岭南。
广宁郡王赵令嘉因与淮南王一党颇多瓜葛,又难以自辩,亦被囚禁诏狱之中。其时潘党势力已经土崩瓦解,太后躺在宝慈宫中无人问候,竟连九郎入狱都未曾知晓。
她早已病入膏肓,众人都以为她活不过夏天,可她却还艰难地活了两月。尽管最后的日子里只是躺在病榻苟延残喘,宝慈宫亦成了清冷寂寥之地,她还是依旧执拗地等着。
几乎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艰难地活着,当端王平定淮南王叛军,赶回大内之时,潘太后已经到了连呼吸都困难的时刻。
“九哥呢?为何再也没见他来看我一眼?”她抓住端王的手,嘶哑着声音问道。
端王一怔,低声道:“爹爹不准他来”
潘太后咳喘了一阵,双目发红,颤声道:“你告诉我,九哥还活着,是不是?”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父皇,最后不会比我好过”潘太后嘴唇发青,说话吃力,却还颤抖着手从枕边取出一物,交予了端王。
“留着九哥不要赶尽杀绝否则,就会与你父皇一样”
端王低头看时,那是一卷杏黄卷轴,上有滴蜡密封,看不到其中写着什么。
但他已经猜到了卷轴里的内容。
“嬢嬢放心,此物藏在我处,待有用之时自会取出。”
潘太后缓缓颔首,双目渐渐失神,唇角却还在翕动。端王凑上前听,她念着的还是“九哥”。
然而直至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等到九郎的到来。
乾祐四年秋,潘太后薨。
葬礼虽恪守祖训,但官家毫无哀悼之色,大内中也只是按照惯例悬白垂吊,几乎听不到哭声。
唯有出殡那日,呜呜号角声为风所送,传至远在阴冷角落的诏狱。
九郎低头坐在墙角,听到那如泣如诉的号角之音,好似从漫长的迷梦中醒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起,可是高高的砖墙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只有抬头间望到的一小片天空,蓝的让人心颤。
一枚纸钱被风卷来,落在了铁制的窗栏之间。但当他伸手想去触碰的时候,又一阵风来,将那已经破碎的纸钱再次吹走,不留一丝痕迹。
他失魂落魄地背倚着砖墙,缓缓跌坐了下去。
******
潘太后的葬礼结束后没过几日,便有臣子在早朝时提出既然要肃清乱党,就不该让赵令嘉长久待在诏狱,他在淮南王与潘党之间左右逢源,必定是心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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