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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辛格:卢布林的魔术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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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遍华沙弄不到一支这样的雪茄,”赫尔曼不满地说,“这是真正的哈瓦那烟。不是你那种代用品,而是古巴出的真货。有人特地从那儿带来给我的。在柏林你买一支要花两个马克。我样样都喜欢第一流的,可是你不得不样样都花钱啊;谈到付钱,你已经花得太多啦。哈瓦那雪茄是什么做的呢?是烟叶,不是金子。一个漂亮的姑娘呢?也不过是有血有肉的人儿啊。西班牙人是忌妒的。你跟他的老婆笑一笑,他就去找刀子,可是隔开两条街,他养着一个情妇和她的孩子。过了一阵子,她也变成一个丑老太婆了,他又去找一个新的。我在这儿看波兰报纸,总是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写的尽是胡说八道。一个姑娘夜晚出去挤一壶牛奶,来了一辆四轮马车,她被塞进车里。后来,他们把她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市场上把她像小母牛似的卖掉。可是我已经来了几个礼拜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马车。你怎么能把这样一个姑娘运出国境呢?哪儿来的船呢?胡说、愚蠢。事实上,她们都是自愿去的。你到那个地区去,会遇到从世界各地去的女人。你要一个黑人——就有一个黑人。你要一个白人——你需要的现成就有。要是你打算要一个立陶宛的维尔诺姑娘或者阿希肖克姑娘,你压根儿用不着去找;或者你倒一心想要一个华沙货,准会供应给你的。说到我自己,我不到那种地方去。我用不着去嘛。我已经有老婆孩子。话得说回来,报纸需要读者。我刚才已经说过,这全看笔杆子抓在谁的手里。我告诉你一件事:有的男人把自己的老婆送到那种地方去。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因为他们太懒,自己不愿意干活。你露几套把戏怎么样?这儿有一副纸牌。”
  “你手里一拿牌,就哪儿也去不成了。”那个黄脸女人说。
  “明天是另一天。”
  赫尔曼开始洗牌,雅夏马上发觉他遇到了一个纸牌老手。一张张纸牌从赫尔曼的手里飞出来,好像它们自己是有生命似的。啊……原来你是个赌棍!雅夏对他自己说。好吧,咱们马上就会让你看到处处都有比你高明的能人哪。
  雅夏让他用纸牌玩了几套把戏:一套是用三张牌玩的、一套是用四张七点、一套是换牌。雅夏看了,摇摇头,咂咂舌头:“喷,喷,喷……”他差一点说,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玩这些戏法了。
  他提醒自己,时间已经很迟了,如果他还要看埃米莉亚,他马上就得走;然而他仍然坐着。既然她这么一本正经,那就让她去等吧!他内心里另一个声音,一个怀着恶意的声音说。雅夏知道得很清楚,他最大的对头是:无聊。为了摆脱无聊,他已经做了不少蠢事。无聊像许多鞭子似的抽打着他。因为这个缘故,他给自己压上种种负担。但是现在他并不感到腻烦。他从赫尔曼手里接过纸牌。赫尔曼让那些买卖人等着,同他磨蹭;这个事实表明,对方同他犯的是同样的毛病。这是一种把下层社会和上流社会拴在一起的通病——小偷巢穴里的纸牌迷和蒙特卡洛的赌徒、布宜诺斯艾利斯来的人贩子和客厅里的花花公子、杀人凶手和革命的恐怖分子。雅夏一边洗牌,一边用手指甲做记号。
  “拿一张,”他对赫尔曼说。
  赫尔曼挑了一张梅花国王。
  雅夏熟练地弯一弯那副牌。
  “把那一张放进去,洗牌。”
  赫尔曼照他说的做。
  “瞧,我把那张梅花国王给你找出来。”
  说着,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把梅花国王抽了出来。
  “让咱们来看看你的手指甲。”
  雅夏玩一套把戏,紧跟着赫尔曼就玩一套。赫尔曼显然是熟悉一切纸牌的把戏的。他那双黄眼睛闪烁着机灵的光芒,表明他是个行家,而不是一个玩票的。他屋里不止只有一副纸牌,他有十来副哪。
  “好像你随时随地准备玩牌似的,”雅夏说。
  “纸牌迷住过我。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撂下不干啦!”
  “你不玩了吗?”
  “我只跟我的太太玩玩‘六十六点’。”
  “尽管这样,我倒想让你看一点玩意儿。”
  说罢,雅夏又拿起纸牌。
  “挑一组同花色的牌。”
  现在雅夏玩的把戏赫尔曼看上去好像是不会的。他带着疑惑的微笑望着雅夏。他皱起额头,用他长着黄毛的大手捂住鼻子,捂了好一会儿。米尔兹太太睁大了眼睛,她好像不相信居然有人能比赫尔曼更高明。泽花特尔向雅夏眨眨眼,伸伸舌头。她吹给他一个吻。
  “嗨,赖特莎,你总还拿得出一个胡萝卜吧,对不?”赫尔曼问。
  “干吗要胡萝卜,不要红萝卜呢?”她挖苦地说。
  已经十一点钟了,但是这两个男人还在互相用纸牌变把戏。有几套精彩的玩意儿需要碟子啦、杯子啦、纸盒啦、几块纸板啦,还要戒指啦、表啦、花瓶啦。两个女人帮他们递需要的道具。赫尔曼热得受不了啦。他开始从额头上擦汗。
  “咱俩在一起,什么都干得成。”
  “你说说看,干什么呢?”
  “咱们能够跟这个世界较量一下。”
  赖特莎端来了伏特加。两个男人碰了碰酒杯,用世界通行的方式说:“祝你健康!”赖特莎给她自己和泽苑特尔倒的是甜味白兰地。他们吃鸡蛋小甜饼啦、黑面包啦、瑞士奶酪啦。赫尔曼开始用对自己人一样的亲密口气说话。
  “我在用人介绍所看到你的泽弗特尔。她长相漂亮,人又机灵,可是我怎么知道她的底细呢?她说她的丈夫撇下了她;我想:让他平平静静地走掉吧。反正由我来帮她找一条出路。后来,她才把你告诉我。她提到一个魔术师,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魔术师都是一个样的啊。那些拉着簧风琴在院子里慢腾腾地转悠的人也自称是魔术师嘛。可是你,雅夏先生,你是一位艺术家!头一流的!顶儿尖儿的!不过我到底比你多活了几年,所以我能跟你说,你在这儿混是混不出多大名堂的。靠你的一身本领,你该到柏林去,巴黎去,甚至纽约去。伦敦也不是一个坏地方。英国人喜欢受骗上当,为了特殊的享受也挺乐意掏腰包。跟我一起回南美洲,你准会过得像个上帝。泽弗特尔说,你能叫人睡着——那叫什么来着?——心灵感应术吗?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听到过,我听到过。”
  “催眠术。”
  “你懂吗?”
  “懂一点儿。”
  “我在什么地方也见过。被催眠的人真的睡着了吗?”
  “睡得像一段木头。”
  “这就是说,你能够叫罗斯却尔德睡着,把他的钱抢走。”
  “我是个魔术师,不是个犯罪分子!”
  “是啊,那还用说,不过……你怎么叫人睡着的呢?”
  “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可是用什么方法强加呢?不错,这世界真大。总是有新鲜玩意儿出现。我从前有一个女人,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要她生病,她就生病。我要她病好,她的病就会好起来。我要她去死,她就会合上眼。”
  “啊,这话说得太过分啦!”过了一会儿,雅夏说。
  “这他妈的是事实。”
  “赫尔曼,现在你在胡说啦!”赖特莎说。
  “她对我百依百顺。爱情是好的,可是太多的爱情就不好了。她像一条蛇似的缠在我身上,缠得我气也喘不过来。她比我大两岁,所以一直提心吊胆,怕我摔掉她。有一回,我在街上走,她像往常一样跟在我后面。我感到憋得慌,就说:‘这样下去,我受不了啦。’‘你要我干什么?’她问我,‘去死吗?’‘只要你别来管我,’我说。‘这我办不到,’她说,‘不过你一定要我办到,我只得去死。’起先,我害怕,可是她逼得我简直要发疯了,我感到不是她没命,就是我没命。我开始想……”
  “我不要再听下去啦!我不要再听下去啦!”赖特莎用手捂住耳朵。
  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能够听到灯芯在吸煤油的声音。雅夏看了看表:“亲人们,我困坏啦!”
  “现在到底多晚了?”
  “在品切夫城里天已经亮了。噎,我不得不走了。泽英特尔,待上几天。我会来把钱付清的,”雅夏说,“这些人不会伤害你。”
  “当然,当然,我们样样都会安排好,”赖特莎说。
  “你要跑到哪儿去呢?你要跑到哪儿去呢?”赫尔曼追根究底地问,“在这儿稍微晚一点儿,人人都要大惊小怪。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家里,我们整夜不睡。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我们去看戏,戏院子里要一点左右才散场。看罢戏,我们还不回家,上咖啡馆去,或者饭馆去,先吃一块牛排,接着就开始尽兴喝起酒来。等到你回到家里,已经是大白天了。”
  “你什么时候睡觉呢?”泽莱特尔问。
  “谁需要睡觉?二十四个钟头里睡上两个钟头就足够了。”
  雅夏站起来告别。他感谢他们的款待。赖特莎带着问讯的神情安详地望着他。她看上去简直好像在向他暗示似的。她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她自己的嘴唇上按了一下。
  “别拿我们当外人,”她说,“我们这儿不吃人。”
  “你什么时候来?”赫尔曼问,“我有点儿事情要跟你谈谈。咱俩得订个协定什么的。”
  “我有空会来的。”
  “别忘了。”
  赖特莎拿着灯,照亮雅夏下楼去的路。泽茀特尔走在他身旁。她搂着他的胳膊。雅夏心里涌起一阵孩子气的喜悦。他欣赏说意第绪语和穿着便衣变戏法。这里同皮阿斯克一样,甚至比皮阿斯克更叫人高兴。明摆着赫尔曼是一个贩卖白种女人的家伙;赖特莎呢,是他的同伙。说也不信,反正他们在几个钟头里互相熟悉了,赫尔曼还装出一副对雅夏心悦诚服的样子。赖特莎也分明满心喜欢地瞧着他。谁知道这么一个女人能在肉体上给男人多大的乐趣啊,她在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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