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妃福+番外 作者:酒熏(晋江2012.07.11完结)-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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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站在池塘边，踢着路上的碎石子。
　　他问：“你还害怕么？”
　　她回头，眼里一片平静。
　　“谢谢你帮了我。”
　　苏臻明重复，“你还害怕么？”
　　……
　　“为什么说我害怕？”
　　他笑笑，“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害怕么？不过我如今看你，好像反而不怕了。”
　　桑仪轻踢石子入湖，低声道：“我不能再害怕了。”
　　为报陆沉逍的救命之情，夏桑仪应了苏臻明的提议——前往敬王府，抵挡来自皇上的恶意打压。
　　陆沉逍的王爷身份，让之不得公之于众。因此桑仪才得以喘一口气，在苏臻明的帮助下，苦苦支撑敬王府的运作：处理麻烦，送走想要离开的人……
　　“嗨！”
　　桑仪一边望着头顶上的月亮，一边随口应了声。她早已习惯某个男人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而且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只有他一个人会用。
　　“谢谢你昨日为我指明方向。”
　　苏臻明坐到她身边，笑道：“不客气。”
　　此刻正夜深人静，柔和的月光在大地上投射下清辉，目之所及，一片静谧柔美之景色。两人坐在屋前的木质地板上，仰望头顶的月亮。
　　突然桑仪道：“我有些累。”
　　“有些？”
　　“不，其实很多。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每日都在烦恼，如何让应付皇上不着痕迹的打压，如何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过目，生怕有东西遗漏。”
　　“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早就死在她们的口水里了。”
　　“我很累，可若是放弃，又觉得对不起王爷。”
　　……
　　听着桑仪的絮絮叨叨，苏臻明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出言讽刺，只是撑着脑袋，安静听她发泄着。
　　半晌，他递给她一只梨。
　　“这是……”
　　这时苏臻明已经拿起另一只啃了起来，“路上摘的，请你吃。”　
　　“……你喜欢吃梨？”
　　“对身体好。”
　　“哦。”桑仪一口咬下去，唇齿香甜。
　　在这无人打扰之处，两人静静待了一夜。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就是如此安然渡过了一夜。
　　第二日，黎明即将来临，桑仪对苏臻明笑了笑，起身离开，而他也点点头，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这一晚的存在。
　　从此之后，桑仪依旧撑着敬王府，苏臻明如同她的影子一般，为她指点，却从来都在暗处。表面上她是无比光鲜的敬王妃，执掌大权，风光无限。然而她的心力交瘁，只有苏臻明一个人知道。
　　“不如放弃？想来你做了这么多，他也不会责怪你。”
　　桑仪不知想起了什么，黯然道：“过去是我的不对。”
　　于是苏臻明依旧在暗处远望她。
　　他知道桑仪骨子里是个小心翼翼的一个人，惧怕站在高处，受众人审视。纵使如此，她在表面上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威仪，决不让别人发现敬王府的脆弱。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这样的痛苦日子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那一日，苏臻明望着自己咳出来的血液颜色，面无表情。
　　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出于兴趣顺便研究了内科的经典病例，肺结核的发病状况，他自然很清楚，比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日子不多了。
　　那，少了他的扶持，桑仪能不能独自撑下去？
　　这个想法一产生，苏臻明便不断说服自己——她不能。
　　最后，苏臻明哑然。
　　恐怕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而是见她坚持如此之久，早就对此不忍心。
　　他觉得心疼。
　　明明可以放弃王妃之位，过自己想要的安宁平淡生活，为何还苦苦撑着呢？
　　想到这里，苏臻明下了决定。
　　他冷眼观皇上的发号施令，轻描淡写表明自己愿意帮助他除掉敬王府。
　　那其实是一个蠢皇帝。当初若不是陆沉逍听从母妃命令，将代表力量的剑交给别人，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是绝对轮不到他的。
　　于是在苏臻明的授意下，一场暗流正在涌动。
　　在它爆发之前，苏臻明找到桑仪。
　　“你要我离开？”
　　“这样不好？”
　　“可是这敬王府？”
　　“没了王爷，敬王府迟早覆灭，你不应该被绑到这座战车之上。”
　　桑仪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你知道些什么？”
　　苏臻明却只是告诉她，只要她答应，他便会为她安排后路。到一处平静的小城，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出乎他的意料，桑仪拒绝了。
　　“为什么？”
　　她沉默着凝视远方，像是在回忆，语气有些悲凉，“我也不知道。”
　　于是在那一场举世震惊的覆灭中，苏臻明一人孤零零站在王府外的一处山坡，身后是一片黑暗静谧。
　　他看着那火光，听见那哀鸣。
　　他没有亲眼看见桑仪得知他背叛后的反应。但他猜测，一定先是难以置信，接踵而至的便是无尽的愤怒与伤心。
　　被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突然他猛烈咳嗽起来，鲜血刺眼。
　　苏臻明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自己的日子也快要到尽头了吧？真是糟糕，这次死去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唐儿。值得庆幸的是，还有此世的记忆能随着带入坟墓。
　　可他不知道，时光即将倒转，一切正要重来，他将忘记彻底两人的相识相知。
　　而世上唯一知道的女子，正在愤然与他的背叛。
　　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情愫，将被她刻意遗忘。它会如流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消逝。
　　这一回。
　　遗忘了所有的苏臻明第一次听桑仪说话，便是她警告陆沉逍关于自己的叛主历史。出于好奇，他主动出手，强行绑走了她。
　　重生后的桑仪正深深记得上次的背叛，对他如同陌生人一般，言语冷然。
　　幸好，此刻的苏臻明没有记忆。
　　时间一长，背叛而来的气愤逐渐过去，曾经两人的相持回忆再次回到脑海。桑仪待苏臻明不再像以往那样，变得平静，并且熟稔。
　　这让苏臻明感到奇怪。
　　为什么会觉得她认识自己很久了呢？
　　这之后他站在暗处，静静看着两人相处。看他们气闷，看他们微笑，看他们在一起，看他们分离……
　　她落水，王爷救她。
　　她得宠，王爷夜夜与她相伴。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就像看陌生人的戏一般。
　　后来陆沉逍夺位成功，夏桑仪顺理成章入宫，眼看就要坐上那皇后之位。两人的关系因某种原因迅速破裂。
　　瞬间，她从无限宠爱的王妃变成无人问津的失宠女子。
　　苏臻明知晓真实原因后，出于看戏的乐趣，他决定帮助她。
　　他笑眯眯请她吃梨，毫无征兆地问她是否愿意离开。
　　就在他乐在其中的时候，决定离宫的桑仪告诉他一件事。
　　那是一个梦，一个三年的梦。
　　当时他听完，笑笑便罢了。但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上一世三年的点点滴滴，在那晚完完全全地呈现在面前。
　　当他醒来，低着头，陷入恍惚。
　　他安静坐在床上，那漂亮而空洞的眼眸写满怅然。
　　屋内响起一阵咳嗽声。
　　可惜，太晚。
　　他设计让陆沉逍找到她，让两人重归于好。
　　再然后，他依旧远远望着那两人，可惜心情已决然不同。
　　那次葡萄架下的谈话，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桑仪笑着说请他尝尝葡萄，他点头，可他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的交集，是与宝宝的对话。
　　苏臻明凝视着自己亲手抱出来的娃娃，笑了笑，告诉它一些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事情。
　　“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吧？若真有轮回，若真有前世今生，若我会那无上法术，我想在她灵魂种下一个记号。下辈子，让我先遇见她吧。”
　　他轻轻勾起唇角，温声问宝宝记住没有，然后跳下马车，消失在人海。
　　几个月后的一个夜晚。
　　苏臻明坐在草地上，面前摆着小火炉，里面正咕噜煮着食物。忽然他笑着对身后的女子道：“之后就麻烦你帮我收尸了。”
　　棠溪点点头，“我欠你一个大恩，无需言谢。”
　　苏臻明一边吃着火锅，一边仰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
　　“你看，星星真漂亮。”
　　棠溪闻言抬头，疑惑问：“它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他无声地笑了笑。
　　真是孤独呀，不会再有人如他一般，望着这片星空，感叹它有多么美丽。他睁着漂亮的眼眸，说出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多美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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