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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镛慕侠传-第3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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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以泥坯垒砌的房子,大门口斑驳的门板上,已然挂上了引魂幡,贴上了白纸,上书“恕报不周”四字。
韩金镛见此场景,心中更是大恸。他翻身下马,疾步走进院落,却发现院落里停着三口棺材,盖板已经上好钉严。
乃父韩长恩、乃母韩王氏、张汝霖听闻门口聒噪,兀自从屋里踱出。
见了韩金镛,兀自是脸上一阵阵悲戚。
“这……这……这是何人……”韩金镛见了父母、见了张汝霖,心中涌起一股更浓重的伤怀。
“金镛啊……这……这……”张汝霖一边说起此事,一边泪如雨下,此老夫,以袖掩面,说道,“这是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我的闺女……张海萍……”
听了此话,韩金镛双膝跪倒,悲伤之情再难自已,几乎就要昏厥。
“那……那这另外两口材里,又是何人?”韩金镛颤抖着,手指棺材,问道。
“杜大、杜二,为了护着海萍,也被歹人杀了……”韩王氏流泪说道。
“我去和洋人拼命……”韩金镛血泪两行,扭头就要往外走。
“不是……不是……”乃父韩长恩,却一把拽住了韩金镛的胳膊,说道,“不是洋人害的他们!”
“那是何人?”韩金镛问道。
“十里八村,人各有志,有人见洋人联军势大,卖国投了洋人。那伙子卖国之人,他们知道是你在领导义和拳,就想要加害于我们。一伙子人群起而攻之,周斌义老先生力战毙敌,却终究以寡敌众。杜大、杜二兄弟二人死战,却难以保海萍之周全。海萍一死,周先生无颜面对我、无颜面对你韩金镛,决意远走,重涉江湖,去干他保镖的营生。临走之前,却差人打好了这三口棺材,收敛尸体,只待你归来……”张汝霖也哭了,他颤抖着,用袖口蘸了蘸脸上的泪水,只说道,“海萍临走前说了,不管民间那头七、二七的规矩,非要等你回来了,才能下葬。如果你也战死,就合葬一处。如果你没死,那……那就在墓碑上,给她个……给她个名分……”
“哎呀……”韩金镛听了这话,高喊一声,浑身的血液却都向头脑涌来,悬悬就要昏倒,总是连日来征战,听多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才能苦力支撑,他问道,“我的爹啊,我的娘啊,我的张员外啊,是谁害了他们?我去给他们报仇!”
“盛名之下难免树敌,谁知道是谁仇视与你!”韩王氏说道,“周先生力战毙敌,却已经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这……这……”韩金镛没想到,自己抗击洋人,竟然引火上身,殃及了张海萍,一时间万念俱灰,却又何处去寻那朝思暮想的姑娘。霎时间,他竟然生出了遁世的念头。
“金镛,剧变就在面前,你还要好自为之!”张占魁见韩金镛如是,有意规劝。
“我本要抗敌御外辱,奈何洋人内外勾结伤我家人!”韩金镛跪倒在父母、张汝霖和张占魁、李存义面前,说道,“终究是孩儿我经师不到学艺不精,不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终究是孩儿的阅历尚浅,终究是孩儿的照顾不周!”
说罢这话,韩金镛朝着众人,咣咣咣的磕起了响头。
“韩金镛,你待怎讲!”为师最懂徒,见韩金镛如是,张占魁脸色严肃,只望着韩金镛,问道,“你动了什么心思?”
“我……我……”韩金镛龃龉,说道,“天津卫之大,再无我韩金镛容身之所!徒儿我只愿远走他乡,再学惊人之技。”
“孩子啊,父母在不远游,那你爹娘怎么办?”李存义问。
韩金镛泪流两行,再无赘言,只朝着李存义和张占魁的方向,不住的磕头。
他行礼颇繁,一时间众人难以规劝。
却哪知,韩金镛突然间起身,发足狂奔,竟无人追的上。
自此一别,韩金镛多年未归天津卫。
此后,世上再无韩金镛。
(第六章终)
第309章 似曾相识()
宣统四年,一个不曾出现的纪年。这一年的2月,宣统皇帝正式下了退位诏书。存在了两千一百三十二年的帝制,正式宣告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孙逸仙在金陵就任了大总统,掀开了近现代民主的开端。
统治阶层的更迭、政体的改变,虽说给朝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天津卫,在中国人最早接触洋人新鲜玩意儿的地方,在满大街都是“西洋景”的东、南、西、北四条通衢大道上,人们做买做卖的营生,并没有发生变化。
实际上,就在十来年之前,这东、南、西、北四条大道,还是天津卫城的四面城墙。但八个国家的洋人攻入天津卫后,正式接管了这座拱卫京畿的城市,首先就是要打破其固有的孤立的态势,于是,洋大人们挥舞着皮鞭,驱赶着后脑勺挂着长长发辫的劳工,用火药炸、用铁锤砸、用镐头撬,拆去了这四面城墙,并在城墙的原址,用大石头做路基、小沙石填缝隙、用黄土垫道,用重石夯实,这就铺就了东、南、西、北四条大道。
大道已经成为天津卫最繁华的地方。但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还是习惯以东、南、西、北门的方式,称呼着曾经的地名。
南门外,有片地方,俗称“三不管”。人聚得多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有好人,就也有坏人。
这一日,刚刚是人们脱去了冬衣,开始感受春天和煦暖风的好光景,路上行来一人,却已经袒胸露怀,露出了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这人甩着胳膊,趿拉着一双布鞋,光脚没穿袜子,脚后跟好厚的渍泥,他仰着脑袋走路,用眼角看人,一摇三晃,下巴上、脖子上满是胡茬。他走路不看人,躲也不躲,不仅不躲,还挑人往人家身上撞,撞的都是花枝招展、急于感受春意的年轻的姑娘。
这样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路上的行人对他避之不及。可大伙儿越是避之不及,他越是趋之若鹜。
好鞋不踩臭狗屎,众人都避开他走。他以为大伙儿是怕了,感觉自己是个“人物字号”,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他嘿嘿的笑了。
肆无忌惮的站在原地,笑了半晌,他这才把自己敞着的单衣系好。
身旁有个卖甑糕的小摊贩。他走过去,连价也没问,抓了一把吃食,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多少钱?”吃过东西,他胡乱抹了抹嘴角,向这做小生意的外乡人问道。
“大爷,不要钱!”这小生意人当然知道自己遇到了地痞,这面子,真若提钱,不但没有钱,怕是还要吃两个耳光,到头来自讨没趣,于是识趣的赔了个笑脸,说道,“别人若吃,得拿钱买,您老,白吃!”
“他娘的,小子你还挺机灵!”这人哈哈笑了笑,眼角早已经看到,有个身穿洋服的男人,从对面走来。
这人不再理睬小贩,扭头便走,正与这穿洋服的人撞了个满怀。
穿洋服的人,浑身干净利索,被这腌臜的汉子一撞,心里老大的不愿意,随口就喊了出来:“我说,你走路看着点儿啊!”
“你他妈的,你后脑勺张眼睛了?”这人反咬一口。
“我……”穿洋服的人被这么一问,突然间哑口无言,头脑不过电,只回答道,“我后脑勺没长眼!”
“对啊,你后脑勺没长眼,我后脑勺也没长啊!”这腌臜汉子说道,“你他娘的不讲道理!你向我走来,我背对着你,是我该避让你,还是该你避让我呢?”
“你……你强词夺理……”论吵架,论说脏话,这穿洋服的人,想必是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喝过洋墨水,显然不是这腌臜汉子的对手。
“他娘的,撞的我生疼,我不怪罪你也就罢了,你还敢怪罪我?”腌臜汉子“咳”一声,从嗓子眼勾出了一口黏痰,这就要向这身穿洋服的男人身上吐。
身穿洋服这人,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不讲理的地痞流氓,焉还敢讲道理。他微微一笑,身子往旁边一闪,这就躲开,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我呸!”腌臜的汉子把一口黏痰吐在地上,恶狠狠的瞪了渐渐远去的那人一眼,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也就是老子今天心情好,要不然,我他妈揍你!”
待那身穿洋装的人已经走远,这腌臜汉子慢慢溜达到墙边,手往袖口里一褪,一个精致的牛皮钱包就势滑了出来。这腌臜的汉子是个贼!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发生。
这腌臜的汉子,每天都要到南门外走上一遭。走一遭,一天的营生就有了。
生意好时,能弄十几块钱,他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还能逛窑子,和相好的那窑姐儿逍遥一宿。生意不好时,也就弄几毛钱,可锯动就有末,十几块钱有十几块钱的花销,几毛钱有几毛钱的活法,饥一顿饱一顿,总归是饿不死。
这腌臜汉子见没人注意自己,斜眼往钱包里一看,少说有十来块。一桌好菜、半斤好酒的吃喝又有了,心中跟长了草、开了花一般,脸上绷不住,笑容更加肆意。
却没留意,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这人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这腌臜的汉子吓得跳了起来。
“谁啊,干嘛?”来不及把刚刚得手,偷来的钱包掖进裤兜,他一边回头一边问。
“我,你说干嘛?”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被偷的那个穿洋服的。
“他娘的,撞了老子,不怪罪你也就是了,赶紧滚!”自己刚刚投来的钱包还攥在手里,这腌臜汉子顾不得理亏,只说道,“别让老子揍你!”
“东西换给我,我自然走,要不然,我叫巡捕!”这穿洋服的人,有理有据说道,“我的钱包还在你手里攥着,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么?”
“他娘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我的呢!”这腌臜的汉子伸手格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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