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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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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骗我,小杂种。”
李云心很光棍地嗤笑一声:“神经病吧你。我没惹你没得罪你,路过贵宝地就被你们抓了,然后就要杀我顶罪。从头到尾都关我屁事——现在因为我不肯乖乖被你杀,你就玻璃心了?你以为举世皆你妈啊。”
他的某个词儿邢立听不懂,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他也不想再跟他谈,怕夜长梦多。这少年也许没别的本事,真功夫大概都在一张嘴上。于是邢立默不作声地横了刀上前一步,抬手就往下劈。
这时候那少年忽然叫起来:“你可算来了!”
邢立发现他的眼光在向自己身后看。他的心里一惊,随即意识到这少年的拙劣手段——虚张声势要他回头而已。因此这一刀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子,依旧斩下去。
但这一下的犹豫终究给了李云心反应的时间。他一歪头,刀斩在树干上了。
邢立冷哼一声,拔刀再斩。
随后听见什么东西撕裂身体的声音、沉重的麻袋落地一样的声音。
警兆在他心中飒然而过,他立即横刀转身斜着跳开一步,看见身后的景象。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身后的四个人都倒在地上了。身体已经不成样子,或者头颅落在一旁,或者躯干被撕成两半。鲜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涌,很快浸透一大片地面。
只不过……一息的时间而已。
这不是人类能办得到的事情。
莫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他得强迫自己不闭上眼睛、抬头、集中精神,才有勇气看去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夜色里他能看到一张英俊的脸,面如冠玉。云纹大袍,负手而立。衣袂在夜风里微荡,不沾一丝血腥气。
邢立认得这张脸。这辈子都不会忘。
这张脸的主人在五年前,当着他的面吃掉了他的妻儿,然后一拂衣袖,从云而去。
是那妖魔……
噩梦成真,汗如雨下。内衣在一瞬间就被浸透了。往日的情景不断在脑中中闪现,头脑一片混沌。邢立瞪圆了眼睛喉咙咯咯作响,但求生的本能终究占据上风,他立即矮身闪到李云心旁边,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过来。”他哑着嗓子说,“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了,我就杀了他了!”
九公子站在那里真的没动,饶有兴趣地看看邢立,又看看李云心。然后抬手点点那少年:“是你搞出来的?”
“没办法啊。”李云苦笑着摊开手,“不然我就死了。我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九公子奇奇怪怪地笑起来,“那是什么玩意儿?”
“就好比说……雨夜相逢,你救我一命,相谈甚欢。然后今夜我又记起你,虽然还是不大熟,但是觉得或许你可以帮我,就喊你来了。”李云心毫不在意一边邢立颤抖的手,眼带笑意淡然道,“虽然也怕你吃我,但是还是愿意相信你。这就是朋友了。”
九公子想了想,在夜风里笑:“看起来没吃你算是对的。你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李云心咧了咧嘴。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来了。
大道无形,万物有灵。画师以天地万物入画,将那一点灵气融入丹青之中。灵气这东西,在某些存在看起来应该是极其敏感的。他之前试着将将九公子入画,于是借了他一点灵气。
不管他是人还是妖魔,既然看起来神通广大,必然极其敏感。这些事情父亲同他说过,但今夜第一次做,竟是做对了。
两个人说这些话,将邢立晾在了一边。他自然感觉到形势不大妙,且有些诡异。于是狠心将钢刀一压,在李云心脖子上勒出一条血痕来:“你们是一伙的……老子果然没看错……”
李云心微微皱眉看了看他:“多亏心呐这话。你说你这人吧,说你狠还是孬呢?杀妻杀子的仇人就在对面,你跑来跟我抬杠。你这是能忍,对自己真是狠。所以就抓着我撒气,被我摆了一道小心脏受不了,暴跳如雷。”
他一拍地面,喝道:“想想你老婆孩子!死了!当着你的面!今晚你就算像条狗一样继续怂下去也活不成了!你杀我——杀了我,你还得死!你媳妇儿子死的时候你就看着,到今天还没长进还要拉个人陪葬?!你今天反正都要死!你是想当一条狗去死,还是想爷们一点,试一试挥挥刀?你媳妇儿子都看着呢!”
邢立的喘息声加重,手里的刀也在发颤。
九公子歪头看着,似乎越来越感兴趣。
“你现在怕不怕?怕不怕?是不是很怕?是不是一想,自己可能会死,就更怕?是不是还在想逃想跑想活命?我告诉今天没戏!你死定了!你有种,就现在,你深吸一口气,对,就这样深吸一口气,然后什么也别想站起来冲过去杀杀杀杀——现在就去啊一二,三!去!”
“我杀了你——!!”
邢立像一匹红了眼的狼一样从李云心身边蹿起来。
李云心数到三的时候,邢立的刀挥向了九公子。
噗嗤一声响。邢立的人头冲天而起。
第六章 人心()
“有趣。怎么办到的?”九公子挥了挥手,将指缝里的一点鲜血甩掉,“我知道你说的每句话都和他呼吸的节奏一样,最后数了三次也压得准。但是……怎么办到的?”
李云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伤口不是很深。
他摊开手:“说了你别杀我。”
九公子嗤笑:“你这小东西还想同我讲条件。你不知道我本该生气的么?”
“没跟你谈条件。是在求你。”李云心说,“要吃人有的是,但是像我这么有趣的不多。”
“其实说起来挺简单。人都会害怕也都会有勇气。一个人搏杀一只老虎肯定怕,十个人搏杀一只老虎就不怎么怕,一百个人的话,就成了娱乐了。老虎还是老虎,自己心里的念头不一样了。其实从之前我就在做准备——要他说他家里的事,耗光他的耐心,又是晚上。这种情况下人就容易激动。说起来简单,但是一字一句都得斟酌,慢慢引导暗示。到最后,你说得对,我每句话都压在他呼吸的节奏上,最后一二三给他一个指令,要他去,不给思索的机会。他之前被我暗示了现在跟着我的节奏走了,一切水到渠成。”
九公子想了想:“听起来挺容易。”
“但是做起来难。”李云心说,“不经过系统训练普通人办不成这事儿。所以你瞧,我多有趣。”
“有趣倒是有趣……”九公子皱了皱眉,用淡黄色的眸子不怀好意地打量他,“那么我现在觉得你有趣,不想吃掉你,也是因为你这么办了?”
李云心一摊手,坦诚地一笑:“也许吧。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么强。你这么强,杀人就像玩闹一样,哪怕我是心机婊,也伤害不到你。所以……”
他诚恳地说:“别吃我,好不好?”
九公子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大笑起来:“好。”
“不过心机表是什么?”
“呃。”李云心想了想,“……类似武功秘籍一样的东西吧,就好比说,是我这门技艺的秘籍。”
“倒是听说过《出师表》和《伐周表》。”九公子似乎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挥挥手,“你欠我一条命。嗯,你欠我一条命。”
他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对他而言很新奇,很有趣,甚至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我无趣了就来找你。倘若你也让我觉得无趣了我就吃了你。”
说完这话,原地陡然生出一阵云雾。他的大袖在云雾里一展,鳞片的冷光乍现,那云雾便腾空而去,消失在夜色里了。
待到一刻钟之后,李云心才真正地长舒了一口气。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九天。嗯。”他一边靠着树慢慢恢复体力,一边自言自语,“就发生了这些事儿。我这是要展开波澜壮阔的人生了。”
九天前他还在定州。定州的一个山村里。
那天是晌午,他坐在院里树下的藤椅上小憩,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来,在身上变成圆圆的光斑。
父母是在一年前过世的。对此他感到悲伤。哪怕是两个陌生人对自己悉心照顾共度十二年的时光也会生出割舍不了的情感,更何况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生身父母”。
因此,尽管他总觉得自己这一世不该就在这个山村里懵懵懂懂地度过一辈子,也还是暂且留了下来。大庆朝的风俗是父母去世守丧三年,对于他来说这时间原本过于漫长,但在如今的情况下,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
他才十四岁。虽然因为从小强身的缘故看起来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了,然而他还没想好自己该去做什么。
就如同他熟悉的另一个世界的某些历史一样,大庆朝有读书人。在世俗人的眼中读书做官算是上品,其他皆为小道。但父母似乎对于读书做官这件事有着超然物外的优越感,总不将这条“晋身之路”放在眼里。
虽然在这个小小山村里他们一家三口人是被公认的、唯一的诗书之家,但李云心从小就知道,父母曾经走过的那条路,应该是比读书做官,更加神异莫测些的。
经史子集他都涉猎过,但没用心。更感兴趣的是父亲曾经露过的那一手——在他两岁的时候——画纸成盐。
然而等到父母觉得他要记事之后,就没再展露过那样的“神通”。
他觉得或许,是父母打算在他再大些之后再同他说出某个令人心跳不已的秘密,所以便也不急。他的心性本就不是十几岁的孩子,纵然做不到心如止水,但再世为人的经历也能令他沉得住气了。
只是没想到去年春天,两个人就突然死掉了。
李云心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夜,他在西屋沉睡。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将他惊醒,抬头向窗外看的时候,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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