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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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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肯接受他赠药,难道不是对他还有心结。”刺刺微微嘟起嘴来。“是不是……是不是他根本就……没答应我们的事?”
君黎心下反是一宽。看来刺刺并不曾怀疑自己背上剑伤的来由,只是担心这一段情意还不曾得了父亲首肯。“怎么会。你别多心,我只是……不想总是显得那么软弱可欺。”他出言解释。
他倒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程方愈是以一人之心相求,他或许也便答应了,就像对滕莹的心软一样,可一瓶药又算什么?程方愈、单疾泉、青龙教——用一瓶药就算示好、算赔礼了吗?那也未免太过便宜。就好像——他们前来赠药,自己便定要答应那许多条件一般。
“是这样么……”刺刺弯了弯嘴角,多半是信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软弱可欺?”君黎心中反而塞堵沮丧,“我虽然已是黑竹会之首,可比起你们教主来——比起你爹,比起程左使,我就是……就是软弱可欺。”
刺刺却只是轻轻挽住他,低头看着两人行进的足步。“你叫我别多心,你才是多心。你难道不知,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
“喜欢这样的我?喜欢一个……‘软弱可欺’的我?”君黎自嘲。
“什么叫‘软弱可欺’?”刺刺道,“你只是比旁人心地温柔良善一些,愿意退让一些,这可不是软弱,只因——你退让的时候,都是你心里真的想要退让,却不曾是因为你是受了别人的迫。你不想退让的时候还少吗,谁又真正欺得过你了?就连教主都没奈何你得,谁还敢说你软弱可欺?”
“刺刺,你当真是……”
“我当真是什么?”刺刺眨着眼睛看他。
“你当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了,只是我……”君黎苦笑了下,“我师父朱雀常对我说,太过良善也并非什么好事,也许不过白白被人欺负。我总在试着学他,那些我不曾退让的,只是我已退无可退,若总是不懂得前进一步,我便永远只在底线的边缘。”
“为什么要学他呢?”刺刺道,“原本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是很好吗?”
“你不明白。”君黎喃喃道,“你不明白……”
他竟有些失神,想起先前顾如飞的种种,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我是不明白呀。”刺刺道,“不明白你怎么又一胡想就停不下来呢。原本——原本,不是你要安慰我吗?”
君黎轻轻“啊”了一声,“那……那你……”
“我没事。”刺刺低着头道,“我可不像你。我再……再有什么样天大的难过,只要还能这样拉着你就好了……”
君黎一时无声。天光在林间若有若无地行走,日色浮沉,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将两个人的心照得更明亮。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否则,他又怎会在那般生死之抉间,一意要带她同行。纵然分离能保两人安然无恙,可到那时两人将要经历之彷徨未安,岂非比身体伤痛之苦楚更烈百倍。
半晌,他伸臂轻轻笼住她肩膀。“既然你这么想……”他开口道,“往后……就别再说那些要我独自先走的违心之语。”
刺刺仿佛是应了一声,却低不可闻,倚靠间,只有几缕松散的发丝拂乱了他的鼻息。
这一路后来无话,却好像胜过了许许多多言语,竟能治得愈各自心头的那些微伤。
三五〇 落雨小镇()
两人回了客栈收拢行装。青龙谷一行已耗去了大半日,而去那小镇却还有些路途,君黎原是想即刻启程,奈何身上血衣骇人,终也只好在屋内先行换替。
刺刺执意要看他伤势,这一褪下衣衫果见得那创口撕裂甚狠,深痕从背后一目而见竟如一只忽然半睁的血眼。饶是早已有备,她还是吸了口气,“不成。”她言语间迅速作了决断:“要给你缝合下伤口。”
“上点药就好了,接下来又无事,不会再变恶了。”君黎随口说着。
“上点药就好了?”刺刺哼了一声,“适才不是赌气定不要我爹的药的吗?用我的药便不心疼?”
君黎瞠目欲待反驳,刺刺却愈发生气,强将他又推去榻上,“说什么接下来无事,不是还要赶路吗?一走动起来,哪能不牵扯伤口——我便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多少药都不够用!”
“我……我……好吧。”君黎只得答应下来。
刺刺见他肯了,脸色才温软下来,道:“那你别动,等我会儿。”便下楼要了些烧酒来洗净双手,取了自己的金针,从中挑了最细的一枚小心地在烛火上炙了一炙,穿上了线,再用酒也浇了一浇,如此才算准备停当。
君黎反被她弄得有些紧张,只是也不愿出言怀疑于她,只得暗地里咬了牙,默默由她摆布。奇怪的是,金针陡然穿肤,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也不知是否伤口本就疼痛已久之故,竟连针缝之锐都有些麻木,那知觉仿佛只如小虫轻轻啮咬。
刺刺动作很快,双手齐用,穿丝飞线间金光闪动,这道不长的伤痕也便用不得一须臾,君黎就隐隐觉出背上一紧,大约是缝好了。线一断,他暗道此事原来也并非十分痛苦,正放松了下来欲转头说话,伤口处突然才一股狠辣无比的烈劲传来,竟比刀割剑刺的当儿,比场上争锋的当儿还更痛了十倍,令得他直是眼前一黑,连五识都要失去了。他猝不及防地大叫了一声,将刺刺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才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剧痛刹那便已退去,原是刺刺缝合了伤口之后,蘸了烈酒擦拭了下。究竟还是酒意厉害,只一瞬竟就能夺人神志,直到此刻那伤处还残留着一丝说不出是烧灼还是冰凉的奇异感觉,直是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君黎自觉失态,就算是在刺刺面前,也忍不住有些赧然,只好讪讪道:“好了没有,若是好了,我便起来了。”
“急什么,还没上了药。”刺刺笑道,“你不是最惦记着上药了么?”
君黎又不声不言,大约是受了一次惊吓,上药时硬着脖颈竟显得甚为紧张。不过后面已不怎么疼痛,少许一些青末药粉洒上,那血就已不再流出。刺刺颇为满意,道:“好了。你看,很快吧?”
“你以前缝过伤口吗?”君黎道,“怎么——你会这个?”
刺刺将金针收起。“我娘教我的。”
“你娘……?”
刺刺看了他一眼。“林芷。”
稍稍一停,她又道:“我娘金针上有好几道厉害功夫,以前,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将大哥、二哥和我一起叫了来教,不过——他们都不喜欢学,所以最后这些金针她是传给我了。”
“他们两个男孩子自是不爱学这个了。”君黎笑了笑,起了身来。“这么说你的针灸之术也是她教的了?”
“是啊,不过——那时候还小,也不是全懂,只学了基本手法,剩下的也多是背了口诀,后来到青龙谷里,和二哥一起琢磨出来的。”
“无意也会么?”
“也算是会吧,他虽然也不太喜欢这个,不过也是为了大哥——毕竟大哥身体不好,学了针灸之术至少……能帮上大哥一些。不过,徽州这边有关爷爷,还有程叔叔家里,也都懂医,倒也不怎么需要我们,只有上次——大哥逃去北面的时候,寒病发作,用上了几次。”
说话间君黎稍许伸展身体,伤口疼痛果然已大是减轻了,当下着起干净衣衫,干脆也换了束发,不再作道士装扮。两人将行囊重新整备起来,知晓时辰不早,也便不多耽搁,便即出了门。
行至黄昏时分,小镇终于在灰蒙蒙的前路中露出了一角痕迹。这里也落过了雨,虽然现在已放了晴,地上仍是湿漉漉的。
日光渐沉,但两人踏足这镇子时,竟还听见了一些人声热闹。君黎有些奇怪。明明之前来了两回,此地都显得颇为荒凉,怎么时隔大半年,竟变了样了?
不过仔细看去,镇上屋舍仍是破败,并没有什么改观。人声只是从其中一户人家的天井中传出来的。
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那似乎正是凌厉带着自己住过两日的地方——是他的居所。
门开着,已经能看见天井里围着一二十个人,看装束多是过路客,以武林中人居多,天井深处似有个人正兴高采烈说些什么,不过人声嘈杂,听不太清。君黎待也要进了门去,忽边上走来一个妇人,堪堪往两人面前一站。
这妇人生得又高又胖,腰肥肚凸,宽肩粗膀地两手一叉,便如一只大球堵在了门上,连个行走的空隙都没了。君黎险险便要撞了上去,连忙停步,只见妇人仰起了粗短的脖子,嚷道:“一个人五钱,两个人一吊!”
君黎愣了一愣,“还要交钱?”
那妇人向他一瞪,“怎么,没钱想白看么?”
“里头在看什么?”刺刺按捺不住好奇,踮了脚将目光越过妇人高大肩头想要望望天井里,那妇人的一颗脑袋偏偏侧了过来,将她视线挡住。“‘里头在看什么’?小姑娘,瞧你们也是江湖中人,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啊,”刺刺道,“你先告诉我看些什么,我们才知道值不值付钱给你。”
妇人哼了一声,“你知道‘黑竹会’么?”
刺刺一呆,“知道呀。”
妇人嘿嘿一笑,“那你知道现在黑竹会的老大是谁么?”
刺刺越发一呆,不自觉想要发笑,暗里狠狠拉了拉君黎的袖子才忍住了,正色道:“不知道,是谁啊?”
边上已有人插言道,“小姑娘这都不知道,怎么就跑这儿来了。这屋子可是新旧两任黑竹会首领住过的,嘿嘿,二十年前‘乌色一现天下寒’的凌厉名动江湖的时候,你多半是还没生出来吧,但新近这个——‘一纸契约平阴阳’的君黎,你难道也没听过?”
君黎在旁有点哭笑不得。“一纸契约平阴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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