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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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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来的?”高澄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自问,他心里稍稍安定。南梁恐无心思顾忌大魏的家事,况且关中相距建康极远,就是有心也无力。看来只是一般豪客而已。
高澄转过身来,看着崔季舒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听说南阳王元宝炬继任关西大行台的?”
崔季舒看高澄面色阴沉,赶紧回道,“就是今日一早,立刻便禀明了郎主。但只怕已是几日前的事了。谁知宇文泰竟然肯应允,关中诸将也肯臣服。”
“宇文泰都允了,谁还敢不服?”高澄冷冷一笑。
“郎主是说南阳王只是座上傀儡?”崔季舒惊问。“只是如此一来,南阳王有名位,宇文泰有实权,关中之事难道还能插得上手吗?”
“那也未必。”高澄说着忽然又转过身去,看了看对面稍远处湖边树丛中的一座曲线玲珑飞檐高挑的楼阁。
他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在渭水边经崔季舒提醒后,他回想来也觉得一路似乎都被人暗中跟从,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那种熟悉的气氛越来越浓,将要唤起他心底淡忘的什么记忆。而他敏锐地察觉到,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就在不远处。
“朝云驿”,长安城里最大的驿馆。高澄在渭水边病痛之后其实一直时好时坏,与侯景分道而行,轻装简从、不为人知地进了长安城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他所居的楼阁名曰“高唐观”,是朝云驿里最巍峨壮丽的楼阁,只是在后园中僻静处,不为人知,所以清静无扰。从高唐观远望湖边,就能看到那座空灵而有韵致的另一高阁,名曰“云梦台”。
高澄和崔季舒从来没见过云梦台的主人出入其中,只看到寥寥几个女婢,总是默然有序,不像是寻常人家里的仆役。
高澄收回目光又问道,“如果没出错,我们的濮阳公必定是去拜见新任关西大行台和驸马都尉去了。”
侯景原以为,见不见得到新任大行台是不一定的事。谁知道他竟然估计错误了。当他被请入大行台行辕时,心里恍然若梦,反倒犹豫了。
直入行走数十步还未及堂下,抬头忽见宇文泰竟然立于檐下等候。侯景心里稍一犹豫,脚下迟疑,这才想起,他还未仔细思量过该怎么和宇文泰交涉。暗中心里更恨高澄,自己掩于幕后却让他来面对棘手的场面。
“濮阳公!”宇文泰大声唤道,却立于原地不动,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将佐兵士们不必再跟着侯景。
将军兵士们整齐有序悄然无声地退于一边静立,在迅速安静的一瞬间,侯景忽然极强烈地意示到了宇文泰在这里的威严。他心里更不安起来。
“将军一向可好?”侯景也不是愚钝的人,立刻满脸笑意道,“关中巨变,我也是受大丞相之命急急从博陵赶回洛阳,又受命跟着世子一同到长安来”来干什么,他没说,但却适时地停住了说了一半的话,似乎颇显为难。但他极清楚地表达了,他是受了大丞相高欢的命令来长安。他将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
“世子也来了?”宇文泰笑问。他有意往侯景身后看了看,远处只有几个跟着侯景来的髡发将佐。
“是,是,世子水土不服,病倒了。因此才命我来拜见大行台,见过将军。”侯景连声答道。
宇文泰笑道:“濮阳公远涉江湖,不是为了给高氏做说客?”这话已然是自为一派,不将高欢放在眼里。
侯景知道宇文泰不是轻浮孟浪的人,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有这么说的资本。他收了笑,盯着宇文泰看了一刻,方才又阴阴一笑,极慢的两步走到宇文泰并肩处,低语道:“我与将军谁和高氏更亲厚,将军心里自然明白。”说着他又仔细瞧了瞧宇文泰道,“将军真是八面玲珑,处处得人望。”
说着又面色和缓下来,满是无奈之色道,“将军见谅,吾不过是大丞相和世子射出来的箭罢了,弓在他们手里,吾也是身不由己。”
第59章 :几番风雨定乾坤(下)()
宇文泰却面上无一丝笑意,淡淡道,“有我宇文泰在,休要染指关中。”他语气虽淡却不容质疑。侯景听他声音森然刻骨一般的冷冽,愈发觉得棘手,后悔不该来长安。
宇文泰却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向里面走去。
侯景看他背影不疾不徐,极是镇定有度的样子,自己心里更觉不安定,跟上两步喝道,“将军!”
宇文泰止步回首看着侯景道,“此与公无关矣。”
时值近午,不知怎么天气又渐渐阴沉下来。春日天气多变,早上还是朝阳当头明媚如夏,午间已是冷风盘旋又如冬至。崔季舒见高澄蹙眉闭目斜靠在榻上便知道他又是旧疾复发,恐怕也是心火难抑。此次来长安事情棘手,实在是不顺利。
午间膳食高澄浅尝辄止,不止没胃口,也觉得腹冷如冰,见饮食而反胃。崔季舒急得如锅上之蚁,正想出去找陈元康商量对策,忽然一侍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小巧可爱的青绿陶钵,从里面升腾起如烟似雾的汽来。
不只如此,崔季舒只觉得这侍儿一进来便室内飘香。这香味清淡,熟悉又陌生。高澄似乎也闻到了这香味,他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眼前如梦如幻。似乎看到怀朔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点燃的篝火,冒着白色蒸汽带着奶香味的牛骨汤忽然又仿佛回到洛阳,永宁塔、大魏皇宫、朝堂、渤海王府,多少血腥的味道和悲辛无尽之情
高澄盯着侍儿手里的陶钵忽然站起来,急问道,“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侍儿回道,“驿主闻公子有恙,特命人送来药膳。”
高澄没说话,心里将信将疑。清苦的药香味迂回悠长,还掺杂着些许谷物特有的甘甜。
侍儿伶俐地放下陶钵,盛好一碗奉于高澄手上。
“等等!”崔季舒急忙喝住了。可是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高澄已经用手势制止了他。
高澄接了碗,碗里汤水清澈,看颜色雪白淡紫,他竟然被引出了食欲,情不自禁地就舀了汤送入口中。
崔季舒睁大了眼睛看着高澄,紧张到了极点。
高澄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这碗汤上面。他全神贯注地将一碗汤吃得干干净净,不但没有反胃反倒觉得五脏六腑都彻底地变暖了,胃里特别的舒服。一丝淡淡的辛而微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似乎在脾胃间点燃了一种温暖。
“世子!”崔季舒看他怔怔地出神,大声唤道。
高澄放下碗坐回榻上问侍儿,“这汤羹是谁做的?”
侍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语塞。可是看他面上不辨喜怒又觉得心里害怕,犹犹豫豫地回道,“是是驿主”
没想到高澄“腾”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拎住了侍儿的衣领大声怒问道,“说,是谁!”
侍儿吓得大声求救,高澄却勒住了他的脖子似乎要将此人置于死地,并喝问道,“你说是不说?”
崔季舒也看惊住了,不知道高澄为何蓦然爆怒。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陈元康的声音,“世子,濮阳公侯景求见。”
高澄立刻安静下来,他慢慢放开了手。崔季舒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侍儿被扔于地上,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唯有暗自庆幸。
高澄平定气息神色镇静下来,看也不看那侍儿一眼,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一边向榻边走去,一边吩咐道,“请濮阳公进来。”说着坐于榻上等待。
片刻,果然见侯景进来,陈元康默然尾随于后。
侯景进来只见高澄神色安然坐于榻上,崔季舒侍立在侧,再无别人。而这两个人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侯景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在外面听到高澄爆怒的声音是自己听错了。刚要假意嘘寒问暖几句,高澄却比他还快。
“濮阳公辛苦,辛苦。”高澄笑面相迎从榻上起身。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世子可大安了?”侯景也立刻浮起满脸笑意。
“还好,还好。公劳碌日久不得休息,今日天色已晚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高澄如此体贴,而且竟没有问一句见宇文泰和元宝炬的事。
“世子且容禀,”侯景示意高澄坐下,自己却立于当地满面愧色地回道,“出师不利,有负于大丞相和侍中重托。宇文泰早知我忠心于大丞相,且与我并无甚私交,今日真是颜面尽失”侯景似乎羞惭不已,说不下去了。
高澄依然笑容满面地看着侯景,却一语不发。
崔季舒和陈元康更不敢说话。
侯景顿了顿又道,“关中失矣。”
高澄笑道,“濮阳公言之无理。关中从来不是我等掌中之物,又何来的‘失’字?关中在不在我等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关中在谁之手。贺拔岳已死,事至今日濮阳公该当居功,不必愧悔。”
高澄从榻上起身,又走到侯景身边,按了按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侯景听高澄说贺拔岳已死,自己本该当居功,可是如今却分明觉得是有把柄落入了高澄之手。想起当日的种种暗示,今日看来,就是自己中了这个鲜卑小儿的圈套。而今他倒推得干干净净。心里恨意更深,面上却不露声色,仍然愧悔满面,只道,“世子体谅。”
“贺拔岳在日尚不敢分庭抗礼,更何况是宇文泰?”高澄忽然又问道,“大行台没说什么吗?”
侯景俯首听他说话,听到突兀有此一问,没作答。略一思量才明白,高澄问的是元宝炬。忙回道,“关中尽在宇文泰之手,元宝炬傀儡耳。”
“那就好,那就好。濮阳公早些休息吧。”高澄笑道。
眼看着侯景辞谢出去,安静了片刻,陈元康方问道,“世子,我等岂不是无功折返?”
崔季舒却叹道,“主上器重宇文泰,宇文泰真与主上一心吗?”
高澄瞧着崔季舒笑道,“叔正兄目光甚毒。”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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