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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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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是主随客便。客人便服而来,主人以顺客意,同样便服出迎。高澄也穿着宽袍大袖的儒衫,重新梳了发髻一丝不乱,也戴着荷叶巾,长长的丝带垂坠在身后。他穿的藕荷色衣袍和微露出的精致丝履多了些华贵,颜色却满是暖意,让人心头开朗。这样装扮更显得他粉雕玉琢,多了很多儒雅气。
羊鹍先上来拜见,然后引见太孙萧大器和溧阳公主。
高澄回礼,满面微笑地给萧大器见礼,自称为臣,述官职拜见萧大器。
萧大器非常谦逊地也回了礼,微笑道,“高大将军远路而来,在建康数日,馆驿中可还趁意?礼仪不周之处,大将军见谅。”
十岁孩子说话很大气,彰显身份。高澄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太孙,觉得他真像是南朝风采人物。也以礼待之,回道,“不敢劳太孙垂询,甚好。”又请道,“劳太孙久候,下官之罪过,请殿下入内安坐而谈。”
萧大器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姊姊溧阳公主在一边冷冷道,“外面设座就好,何必进去?听说高大将军携夫人同行,可否请出来让我等拜见,以免失礼?”她说完也不看高澄,只管转过身去四处打量。
萧大器到底还是孩子,又心地醇厚,笑道,“大将军勿奇怪,今日天朗气清,姊姊是觉得这公孙树下微风徐来,我等共坐一处,倒显其乐融融。”
高澄微笑而应,看了一眼崔季舒,崔季舒自去吩咐奴婢。
两个人真正四目相对也就在这一刻。萧琼琚面无表情,眼神微冷。高澄唇上淡淡一抹笑,显得彬彬有礼。“殿下恐听错了,下官的夫人在邺城,并未来建康,若是来日有机会,一定拜访殿下。”
萧琼琚听到这话转过身来。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高澄的目光中坦然率直,一双绿眸子柔和水润地专注在萧氏身。刚才他说的话又像是在有意解释刚才的行为。萧琼琚终于受不了他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收回自己的眼神,看着别处。“高大将军是魏使,专为两国结盟而来,我和太孙都诚惶诚恐,怕待之不周,若是问得多了,请大将军见谅。”像是道歉,又不自觉显出娇俏任性来。
高澄看她忽而薄嗔,忽而又乌云散尽,心里也勾起往事,软下心来,笑道,“殿下客气。”
这时公孙树下已经设筵上茶,几个人都过去坐下。
高澄笑问,“不知太子有何钧谕?”
萧大器看一眼姊姊,溧阳公主笑道,“家君请大将军到黑龙湖行宫相见。”
第266章 :黑龙湖故地又重游(二)()
黑龙湖行宫,是高澄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过,终有一天他以魏使之身,以大魏权臣之尊被梁国太子盛情邀请至此。
他第一次来还是顽劣少年,逾墙而至。萧琼琚弹琴而歌地戏弄他,那时候她还是个娇柔的小女孩。羊舜华以为他是刺客,擒获他时下手之重让他至今难忘。那番情景如今想来,不能再得了。
车驾在黑龙湖行宫门外停驻,魏国大将军高澄、司徒侯景分别下车入宫。他们今天都一丝不苟地穿了官服,修饰得干净整齐,格外隆重。魏使被导引着进了行宫大门,远远就看到一行人正在等候。
高澄、侯景及其身后跟随的崔季舒、随从等走近,看到一个黑衣人也被身后随从拥着向他迎上来。竟然又是溧阳公萧琼琚,依旧男装打扮,黑色儒衫,仍戴着荷叶巾。只是今日的深色袍子看起来令她显得更坚毅有决断,和那一日又不相同。
高澄是故地重游,侯景却是第一次到黑龙湖行宫,暗自里眼睛四处打量。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溧阳公主男装的样子。想起与宇文泰争河桥时高澄受箭伤,在河阴城中疗伤,痛到极处时高澄大呼“殿下”,想必叫的就是溧阳公主。侯景盯着萧琼琚仔细看,果然见她只在意高澄一人。他也是魏使,溧阳公主竟然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侯景心里特别不痛快。
互拜为礼。萧琼琚也看到高澄今日身着官服,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的样子。但总是难免被他这样装扮时的霸气威仪所吸引。然而心思刚刚荡开,她便强迫自己收摄心神。微笑相邀,亲为导引与高澄一起联袂而行。
侯景只得跟崔季舒及两国各自的随从都跟在后面。
“高大将军大驾光临,不胜荣幸。”萧琼琚一边走一边低声微笑道,她并没有侧头看高澄一眼。语气里也不见亲近,完全是说套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一国权臣和一国宗室的关系。
“殿下客气,有幸故地重游是子惠之幸。”高澄也彬彬有礼地微笑低语,略有亲近的语气已经成功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久不相见,殿下还好?子惠心里甚是惦念。”他也保持着仪态慢步前行,同样没看萧琼琚一眼。“惦念”两个字别有意味。
“有劳大将军惦念,不如大将军那么好。”萧琼琚微笑道,“好”字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她并不能、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语气里就是有一丝淡淡的伤感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求娶公主的人想必不少吧?不知最终谁能有幸得公主为新妇。”高澄玩笑道。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过热烈似火,从来没有过肌肤相亲。他甚至都没想起来,就是几天前,萧琼琚还撞破了他和康娜宁亲近的场面。妙龄未字,他居然还真的为她担心?
溧阳公主听得心里又气又恨,听他的语气就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似的。不只气恼,说不尽的伤心。如果她一生真的就是与他无缘了,只能眼瞧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想到这儿她顿时心头失落得如同生命都索然无味。
萧琼琚沉默了。
高澄也没再说话。
侯景跟在后面一直留意,虽然他什么都听不到。但一开始看到两个人亲昵低语笑谈的样子,真是一对璧人。他是眼毒之人,仅从这些就能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旧情难忘。
侯景心里暗自好笑,甚至带着兴奋的意味。他想,恐怕高澄小儿自己都不知道太子萧纲请他来黑龙湖行宫的真实意图吧?可他是知道的。临贺郡王萧正德今日要代太子萧纲跟高澄谈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这件事绝对会给高澄小儿出个难题。而他要做的是,让这件事把梁国宗室也搅个混混沌沌,也许他还可以浑水摸鱼。
过了半天,萧琼琚已经昂首看着远方,不像刚才那么神情低落,眸子里的一抹泪光都被抿灭,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她是大梁公主,不是普通民间女子,家国大业在前,她也有自己的责任。
“大将军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自己家可后宅安宁?一家不宁,四邻不安。倘或四邻不安,大将军也无法在家中安坐吧?”萧琼琚反唇相讥回敬了回去,话里又别有深意所指。
高澄没想到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痴男怨女,连萧琼琚都涉身于邦国社稷之中。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溧阳公主了。淡淡笑道,“劳殿下费心,后宅甚是安宁。至于四邻,彼此相通,各安其分,自然各自平安。想必我之四邻不会有非分之想吧?”
“千金买宅,万金买邻,如此可安,大将军有诚意否?”萧琼琚笑道。
“不惜此身,付于殿下,算是诚意否?”高澄也笑道。
萧琼琚止步侧身看着他。高澄也同样止步侧身看着她。
“大将军身份贵重,大梁要不起。”溧阳公主转头看看前面,把高澄抛在一边,“何必故作亲近?只恐过犹不及。各自相敬如宾则适度也。”
后面侯景、崔季舒以及各自随从已经都跟了上来。
这时已见前面一片浅溪,浅溪之中有一座四面轩敞的舞榭。舞榭完全为碧竹所建,精巧至极,不建于高台,以修竹数竿为四脚,耸立于溪水上。琴笛钟磬陈设有序,舞姬歌女数人侍立于侧旁。
高澄也顺着萧琼琚的目光向前面望去。这正是他们初识之处,当时弹琴作歌之人,现在就在他身边,真让人心里感慨万千。世间有多少事,总是让人无奈,无论如何,千回百转,总也不能相拒。不是因为阴差阳错,实在是无此缘分。各自羁绊凭你是谁也难以挣脱,到后来就是扪心自问连自己也不能确定今日是否还有当日真心。
这其中的事,只有跟在后面的崔季舒心里完全明白,直叹可惜。
这时已见太子萧纲、太孙萧大器、临贺郡王萧正德一行人已经迎上来,走近了。后面还跟散骑常侍羊鹍。而这些人最后,高澄居然看到了羊舜华。她还是白衣如雪,丝发如云,和在广陵见面那日没有区别。这是他到梁国以后第二次见到她。其实也是真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她,她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态。
高澄忽然想起来,从前萧琼琚到何处总是羊舜华随护,可是上一次萧琼琚去都亭驿的时候为什么羊舜华没去呢?心里突然觉得庆幸,那天撞破他和康娜宁在一起的是萧琼琚,而不是羊舜华。这时他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转头来看萧琼琚,谁知正好萧琼琚也收回目光来看他。
太子萧纲和太孙萧大器真是父子一脉,见到高澄都甚是高兴的样子。唯有萧正德不阴不阳,面上笑意又是掩不住的讥讽神色,让人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反正他一向自矜身份习惯了,正是因为底里不足,反倒人也见怪不怪了。其实只有侯景心里明白萧正德在想什么。
崔季舒只能鼓起勇气跟着世子一同迎上前,总觉得今天要出问题,暗自念佛求保佑世子。
高澄迎上前施礼。
太子萧纲依旧慈蔼,太孙萧大器看到高澄似乎格外欣喜,究竟还是小孩子,不会掩饰。连侯景都觉得这梁国的太子、太孙真是平和仁君的样子。
各自尽礼,客套寒暄,往复相让,涉溪而登上竹榭。竹榭中除了琴笛钟磬,舞姬歌女侍立,也早设好了筵席,宾主各自入席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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