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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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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入睡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如今只觉得枕边格外空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听着窗外肆虐的北风在山野的林间穿梭,发出肆无忌惮的呼哨声。辗转反侧之间不知不觉便有亮光透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再也听不到风的声音了。
元仲华起身挑开床帐,这时阿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醒了吗?一晚上都听到夫人翻来覆去,是不是惦念大公子?”阿娈的声音不大,但甚是关切。她一直近身服侍冯翊公主,什么事都明白。
不等阿娈进来,帘栊已经被挑起来,元仲华从里面走出来。阿娈大惊,元仲只穿着裸露肩背的宝袜,一头长可及膝的乌亮头发披散着。阿娈急忙走上来扶着元仲华进去,一边急道,“夫人如此不当心,若是受了风寒,奴婢定要受郎主重责。”
“我要去邺城,现在就走。”元仲华也急道,她一时犯了小孩子脾气。“快命人去备车,梳洗了就走,什么都不必带。”元仲华说着已经被阿娈推到榻边坐下,阿娈先随手拿了一条厚重的帔帛给她裹好。
“殿下,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外面下雪了,山路难行,奴婢奉郎主之命有护卫殿下之责,求殿下饶了奴婢这条命,别在这时候下山,必是不妥当的。”阿娈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位李太守家的女公子,还在郎主的书斋里,伤还未愈,殿下怎么吩咐?”
这时侍女鱼贯而入,服侍元仲华梳洗。元仲华想了想,向阿娈道,“大公子如何吩咐便如何行事,此事不必再禀报。只是既然是大公子的客人,不要怠慢了。”元仲华显然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
待梳洗好了,趁着奴婢们都不在眼前,元仲华匆匆出了枕霞阁。这时阿娈也不在。公主可以不管客人的事,她不能不管,不能不听郎主之命。阿娈只想着到高澄的书斋去看看,只等这位尊客伤好了,雪也化了,便可以送她回府了。
元仲华其实刚出了枕霞阁,只在月台上还未走下去,便忽然看到一个黑衣人走上来,倒让她一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漫天漫地的白雪,殿阁屋宇都被雪掩住失了颜色,山上树木也几乎都是半枯,落了雪更是看不出模样来。所以这人一袭黑衣格外显眼。
黑衣人显然也是向着元仲华来的。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即停住了脚步,远远站着,仔细地瞧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心中向往已久的什么东西。因为历尽艰险,反倒淡然平静。
他一步一步走近来,大礼参拜,“高洋见过公主。”施礼后他很快便站直身子,他身材比之前高大了,壮硕了,在他面前元仲华更显得娇小。只是高洋阴沉的面孔依然如旧,让元仲华心里有一种恐惧。
元仲华惊得目瞪口呆,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淡出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偏偏还是在自己夫君不在的时候。半晌才微蹙了眉头瞧着高洋,“二公子怎么来了?大公子并不在行馆,已经去了邺城。二公子没见到吗?”
“殿下怎么忘了?”高洋恨恨盯着她逼近一步,看也不看就准确地伸手从腰间佩囊里取出一件东西握在手心里,然后伸手至元仲华眼前,“这是殿下赏我的飞天玉佩,我日日贴身带着,即便至死也不敢忘了殿下恩德,难道殿下自己倒忘了吗?今日之来不为见大兄,只为了殿下。”
元仲华心里又惊又惧,不得不解释道,“二公子的伏虎罗汉玉佩原是皇后赏的,是因为我才被失手打碎,所以才用同是皇后赏的飞天玉佩聊以致歉,二公子不要自己误会。”
“既是殿下无心行事,那便是天意如此,子进不能欺天。”高洋收回玉佩,仔细在佩囊中放好。再抬头看元仲华,这时天光大亮,漫天白雪艳光耀目,他忽觉她在雪光映衬中格外清丽动人,一瞬间往事俱上心头,一时忍不住瞧着她动情道,“以往小时候的事殿下都忘了吗?子进不敢忘。”说着他伸手来握住了元仲华的手,“殿下不是最喜欢和子进笑谈、玩乐?如今殿下人大心不大就不把子进放在心上了?”
元仲华当然不愿意由着他如此轻薄,用力想挣脱高洋的手,一边急道,“二公子也知道,笑谈玩乐都是小时候的事,如今我心里只有夫君,因我而起,才致他有今日,都是我欠他的。二公子心里清楚明白,何必还要再提以往?”
“别动!”高洋忽然怒喝道。元仲华见他忽然发怒,毕竟还是个孩子,果然吓得不敢再动,生怕惹怒了高洋又做出什么更没有规矩的事来。高洋却好像在努力忍着什么似的,紧紧握着元仲华的手,眉头紧锁地闭上双眼调理着自己的呼吸。半天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元仲华道:“殿下对大兄情深义重,独对子进如此无情,竟然心冷如铁,连一点怜悯之念都没有吗?子进对殿下也是念念痴心,不堪怜惜吗?子进不信天意有悔。”
元仲华还是趁他不备时用力挣脱了出来,怒道,“我心里既有夫君也有二公子,我与夫君是夫妻,二公子是夫君的二弟,自然就是我的二弟。倒想问问二公子心里有没有兄弟之情,是否视大公子为大兄,视我为长嫂?”
高洋怔住了,元仲华这一问真是戳到了他心里的痛点。半晌才好像梦呓一般缓缓道,“大兄处处强于我,父母亲大人钟爱至极,我望之亦如望明月”他顿了顿,让人能感觉得到心潮起伏得厉害,“高不可及高不可及”
元仲华也一时怔住了。她知道高洋说的是实话,从未见他如此。她连发怒的理由也没有了。
“殿下当时对子进也是真心,是情之所至,子进从来深信不疑。”高洋叹道,“我与大兄终于也可相提并论,自殿下而始,子进方才有此心。”
“你”元仲华才要说话,忽见高洋身后阿娈已经走来。并且阿娈身后还跟着个紫衣女郎,便知道是自己夫君请来的那位女客。
“二公子?!”阿娈也极惊讶。
高洋转过身来。
跟在她身后的月光本就是极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高洋的身份。只是她心里极为好奇,想不到高澄那样倾国倾城的绝世公子,竟然有这样其貌不扬、泯然众人的弟弟。
因为好奇,便在顾盼之间多瞧了一眼。心里又觉得这位二公子成熟稳重,不像高澄那么顽皮孩子气,更像是心有城府之人。
月光姿容绝世,自然不会不引起高洋的注意。只是高洋以为又是兄长的内宠,所以也并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阿娈先给二公子施了礼,又向元仲华回禀道,“尊客伤已痊愈,特来向殿下辞行。”
月光这才郑重大方地施礼,“上党太守李希宗之女李祖娥拜见夫人,拜见二公子。”
第106章 :长安夜月落归太虚(一)()
丽日高照时,雪早就停了。仿佛一夕之间就从秋入冬,天气冷得厉害。阳光很耀眼,但是带不来多少的温暖。天空清澈、蔚蓝,可又无法让人看到天幕最深处的神秘。天地万物都暴露在阳光下,似乎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腾龙山一夜白头,枯枝败叶全都不见,只有枝头残雪。山高林密,山坡上的积雪说厚不厚,说薄也不薄,行步时踏在积雪上面“咯吱”作响。高洋和杨愔并肩而行,两个人都没有牵马,都是一身黑衣,沉默着已经行到了那一片湖边。
湖水的表面竟然已经结冰,冰面晶莹剔透完全透明,还能看到湖里成群的小黑鱼游来游去。它们的世界单纯而自在。两个人都在湖边驻足,似乎都在专注地看湖里的游鱼。
“太原公何必如此?既然知道大公子已奔赴邺城,何必还要走这一遭?这一趟必定免不了受人议论,何必还要知难而上?高王和王妃不必说了,就是大公子知道了也一定猜忌。太原公原是聪明人,怎么做出这样事来?当真是情难自禁吗?”杨愔和高洋并肩而立,还是看着那一片晶莹如玉的冰面。
“心里甚是烦乱。”高洋也看着湖面淡淡道,显然是自控力极强的人,这一点倒极为像他的父亲高欢。“也不只是为此,只觉得心里乱作一团,没有一点头绪。长史何以教我?”高洋转过头来看着杨愔。
“当日,太原公以快刀斩乱麻之势令高王刮目相看,是何等的果决睿智?怎么今日倒看不清楚了,反要问别人?”杨愔反问道。
“今日不同往日,心有所系,难免牵挂,不似当日既无心,也不必用心。”高洋一边说一边像是在回忆往事。“当日便以为她一心都在我身上,从未有人对我如此,就是父母亲大人、长姊眼里、心里也都是把大兄放在第一位。”
“此事简单,既然太原公当日原是无心的,如今也可以依旧如此。还是不用心,便无现在的一切烦恼。”杨愔轻松回道。
“长史说起来轻松。可是心事已生,如何能再做到无心?”高洋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请问二公子,有心有何用?有心栽花花不发。”杨愔提示道,“二公子既然信天意,就要信到底,天意必在二公子身上,不管将来如何,上天必定不会辜负了二公子。二公子只要安心在自己身上,做好为臣为子为弟的本分,敛锋芒、藏机巧,抱缺守拙不惹人妒,动心忍性必得天意眷顾。”杨愔一边说一看着高洋,只见上面上看不出一点心里的动向来,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高洋又转过头去看湖水,看湖里的小黑鱼。杨愔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洋才又转过脸来,问道,“长史何以如此赤诚教我?”
杨愔坦然答道,“臣也一样与大公子赤诚相待。臣心里不分大公子、二公子,只一心想报答高王替臣报了灭族之仇,又简拔臣出微末的大恩。臣只想有掌机枢辅明君制衡天下的机会,不想负了一身苦学的才识。”
高洋仔细地看着杨愔,他与他也算是知音了。都是身不在其位,却想谋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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