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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铸皇明-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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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妇,在实现了她恶毒的伎俩之后,变本加厉,越发地折磨母亲。
一次吃饭,大妇说:“妾,不就是‘立女’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能坐着吃饭?”
从此以后,母亲吃饭的时候再也没有凳子了。
一次祭祖,母亲负责清溪祭器,大妇说:“流过产的女人不洁,会污浊神圣,不足以敬神祭祖!”
从此以后,母亲连凑近祭器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次夜间,父亲被从母亲的房间里面拽了出来,大妇说:“像这样的女人,流过产一次就不会再怀孕了,老爷不要在她身上浪费精力了。”
从此以后,父亲再也不会在母亲房间里过夜了。
岑护儿的盯着米粥的表面,那清冽的表面映照出他清秀的面容,尤其是那薄薄的嘴唇,和母亲几乎完全相似。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进粥里面,可是他却把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进去。
混杂着泪水的肉粥很咸,但是岑护儿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不要浪费粮食啊,护儿!你要多吃一些,快快长大!”母亲看到他浪费粮食,蹙着眉头这样说,随后她又闭上眼睛默默祈祷“满天神佛,求求你们保佑护儿健康成长吧,信女愿意用一生寿命,换取护儿健康长大!”
他在艰难中出生,在歧视中长大,在敌意中挣扎求存,虽然有父亲暗中的支持,但是这种支持也仅仅是维持基本的生活,直到他考上秀才之后,资金才稍稍宽裕一些——而母亲却死在他考上秀才之前的一个月,谁能说这不是命运的一种残酷呢!
母亲死了,本来是要打开半个正门,让灵车出门的,大哥却说:“哪里有小妾死了开正门的?哪怕是半个正门也不行!”
于是,岑护儿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灵车从油漆剥落的侧门走出,那侧门太小,以至于运送棺材的马车都差点没能出去。而他,一个十岁的孩童,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无限哀痛,接受这个不公的现实。
他双拳紧握,他不甘不服。
母亲连死,都不曾踏过这黑漆黄铜铆钉的正门半步,哪怕是死了,都被沉沉地压迫在这岑府的邪恶之下,都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尊严。
她生于斯,死于死,永受压迫,永受奴役。
“哎呀,是我老婆子不好,竟然提起这种事情来!”李大娘似乎发现了岑护儿的异状,她轻轻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不住地说:“实在是老婆子不对,少爷可别忘心里去”说着说着,她结果又提起了母亲:“但是梅姨娘可真是个好人啊,自己受着欺负,还不忘了我们这些下人,我家那口子,那年冬天得了病,眼看就治不好了,还是姨娘拿出她的私房钱,给我家那口子治病,结果又被大夫人知道了”
“别说了。”岑护儿轻轻的说。
大娘沉默了,她默默地收起了已经被喝光的肉粥,又给岑护儿盛了一碗。
满满一碗,带着无数的肉丝。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人或许得不到自己应该有的待遇,但是她们永远活在别人的心中。
永远,永远。
岑护儿一口气喝完这碗肉粥,狠狠地喘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来。
“还要一碗吗?”大娘问。
“不,不用了,够了,我已经够了。”
他受够了。
复仇快要开始了。
复仇就像慢性死亡,来得虽然缓慢,却注定要到来。
复仇或许会迟到,但是复仇永不缺席。
岑护儿起身,转头,慢慢走出厨房。
漫天飘雪的中午阳光昏暗,明明是中午,却好像日暮一般令人抑郁。
岑护儿看着满天的飞雪,眼神凝重,里面还蕴藏了一丝不住涌动着的恨意。
这恨意如岩浆,悄悄流淌在地脉中,悄无声息,默默不语,可是等到他一旦爆发,将会毁灭这片天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POV:岑护儿 父子对话()
父亲的房间就在前面了,虽然是中午,但是昏暗的日光不能够照亮他的房门,所以面前的桦木房门显得幽暗而阴森,好像一只荒古野兽的血盆大口,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房门和这座宅子多么相似啊,同样的阴森冷寂,同样的吞噬着可怜人的生命和青春,并在吃光了他们的血肉之后不吐出哪怕一根骨头!”岑护儿这样想着,对守护在门口的家仆点了点头,轻轻叩响了父亲的房门。
一下,两下,三下。
“进来吧。”父亲的声音,浑厚而阴沉,好像一只鳄鱼,潜藏在泥潭沼泽之中,准备猎杀所有被水源吸引的动物。
流泪的鳄鱼,看似温柔宽厚,其实暗藏杀机。
“你总要面对他,你必须面对他,若是你不能面对他,你将如何向他、向这个宅子、向这个家族复仇呢!”岑护儿暗暗告诫自己,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冠,慢慢走进房间,轻轻说道:“父亲。”
“你来了。”
父亲坐在一张翘头案上,因为阳光实在不足,所以他面前点燃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并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仅仅足够使父亲和他面前厚厚的账簿清晰可辨。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父亲就不会注意到岑护儿眼中的恨意。
岑护儿自认为演技不如柳公,所以他决定利用一切机会隐藏自己,而不是在父亲面前大秀演技。
“来的路上还顺利吗?”父亲用温柔的声音询问。若是一个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会被父亲温柔的语气和关怀的神情打动,认为后者是一个世上难得的好父亲,一个关怀儿子的好父亲,可是自从岑护儿亲眼看到这个男人逼死了一户还不起高利贷的人家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这个男人的每一句鬼话了。
这个男人可以一边微笑着告诉你“没有问题,晚一些还钱也没有问题”,一边动用地痞流氓绑架你的家人,并告诉你“每过一天不还钱,就把你老婆孩子的手脚切掉一个”。
是真的切掉,而且每天只切掉一只手或者一只脚,绝不多切,也绝不少切,从这一点讲,诚实守信是他为数不多的优良品质。
他有狼的狡猾,虎的凶狠,豺狼的坚韧和鬣狗的贪婪。这个男人一生孜孜以求的只是扩大他的财富,扩张他从祖辈手里继承得来的财物。而他也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子代,因为在他担任家主的几十年间,岑家的财富扩张了至少有十倍之多,土地则约有三倍。
至于这些财物上面沾满的鲜血,没人在意,没人注意,没人介意。
只是,那些缠绕在财务上面的冤魂,真的不会发起复仇吗?这些贫民脆弱而渺茫的呼救和咒骂,真的就这么无足轻重吗?
无人回答,也许只有到了那最终审判的日子到来,这一切才会有一个了解。
而岑护儿希望,这个审判由自己来执行。
岑护儿听了父亲的问话,暗暗想着父亲的罪状,一边用最恭敬的声音慢慢回答:“回禀父亲,路上不太好走,但是勉强还能通行。就是路边的受灾农民太多了,几乎每走几步路,就能看到一户受灾的民众。”
“哦?”父亲将厚厚的账簿放在桌子上,露出了他的脸庞,用眼睛看了看岑护儿。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的脸,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松弛了,孱弱的皮肤不足以拉动他脸上的赘肉,所以随着他的话语这些赘肉就在空中不住地摆动。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他的眼角和下颌也被细细密密的纹路充满,这些无不说明他是一个年老的男人。然而,你若是看看他的眼睛,你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老人——他的眼睛依旧锐利,依旧充满了指点财富的豪情和控制力,他的眼睛中依旧流露出对于财务的无穷渴望,依旧保留着对于夺取他人财物的无限激情。
一个渴望获取别人的财物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老人。
老人是温和的、可爱的、仁慈的,绝非贷出高利贷然后用别人家人的性命逼债的人。
父亲用他那豺狼一样阴森的眼睛看着岑护儿:“你告诉我,你看着这些农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岑护儿喃喃自语,他一时不知道父亲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但是他知道这是一次考验。
若是他能够通过这次考验,他就将进入岑家的决策高层,成为岑家财富的拥有者之一,这也将大大推进他的复仇进度。
“我看到难民,我看到了好多嗷嗷待哺的嘴巴,我觉得,作为新任的乡村议员,我应该联合本地乡绅施粥,让这些难民活过冬天,也不失朝廷教化之恩德。若是有那积极赈灾的乡绅,我会上报朝廷,给他旌德表功。”岑护儿将自己获得官职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觉得这样做,哪怕是说得不够好,也能让父亲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其中既有一丝欣慰,也有几许失望,正面的欣慰和负面的失望同时存在于一个男人的眼光中,这让一直仔细观察父亲表情的岑护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说的既对又不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既说对了,又说错了呢!
岑护儿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着父亲眼中的耐心逐渐消失,他知道,若是不能再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或许今天的对话就要结束了,而他的复仇计划也将遭到严重挫折。
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绞尽脑汁去想,去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说错。
突然,他灵光一现。
我怎么不可能同时既是对的,又是错的呢!
若是我的利益和父亲的利益是冲突的,这当然是既对又错了!
这样想着,岑护儿冲口而出:“若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考虑,这些农民可都是行走的地契!”
父亲咧开嘴笑了,笑得好像一只鳄鱼:“你说的不错!”顿了顿,他看到岑护儿没有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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