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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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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房。
迎面是千篇一律的糟糕拐角,斜对着礼部南院,几扇矮窗半掩着,里面坐着爱抱怨的礼部官员们嘀嘀咕咕个不停,好像永远也没完。
交还了门籍,骑着马从朱雀门出,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在天门街上,许稷回头一看,这一别不知要到甚么时候才能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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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缨到底没能有条不紊地将行李都收拾妥当,临出门前还拔腿跑回家中,摸索摸索又揣了一只包袱出来。
许稷问起来她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万一半途月事来了怎么办?我就又回去拿纸!”又说:“唉你这么大年纪了为甚么还不来月事,难道你其实是男儿身只是天阉了不成……”
许稷倏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拖着她绕到前面与王光敏及韦氏行礼道别。韦氏只有这一个女儿,见她如今要随夫君外出赴任,心中既是欣慰,又是舍不得,加上性子又柔柔弱弱的,便不禁要掉眼泪。
王光敏倒是昂着脑袋一贯的“混不好就别回来”的势利眼做派,但心底里却比谁都要高兴,他皱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驿所的人就要等得不耐烦了!还在这里磨叽!”
许稷携千缨一起再俯身深拜过之后,这才双双登上马车,直往灞水而去。
车一路行,风景一路变。千缨看着外面感叹道:“我长这样大还没有离开过长安,真不知那里会是甚么样子哪。”期待之中似乎又有些隐隐担忧:“会不会吃不惯哪?早知应该带些……”
隐忧的话还没说完,千缨眼前忽然一亮,指了不远处就嚷道:“你看那是谁!”
许稷循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素来闲散的家伙正骑着马停在灞桥上等着呢。
“他来做甚么呀?”
“想必是送人吧。”
“送谁呀?”
“不知道反正不是送我。”许稷口是心非地说。
她遂也不让马车停下,哒哒哒地继续前行,可最终还是被王夫南给拦下了。
千缨扭头对看书的许稷道:“他好像当真是来送我们的,他存的甚么心哪?”
“不知道。”许稷翻过去一页书,正悠闲着呢,车板子忽被人拍响了,抬头一瞧,正是王夫南。许稷看他一眼,他言简意赅地说:“出来。”
千缨觉得他二人之间气氛不对。
许稷低咳一声,对千缨说:“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便猫腰下了车。
千缨扒拉在窗子口往外看,王夫南将她的头扭到一边:“男人之间有要紧事说,你把头转过去。”
千缨哼了一声,不稀罕地偏过头:“谁要看!我才懒得看!”
灞桥上迎来送往之人渐渐多起来,王许二人行至桥边,离那车驾已有十几步远,许稷站定,一脸严肃地问:“十七郎可有事?”
王夫南将手一伸,掌心朝上,显然是讨要。
“做甚么?”
“给你的项坠呢?”
“甚么项坠?”
“信物啊!”
“你给过我吗?有何人可作证?或有其他凭证?”许稷一脸正经,却又满嘴无赖话。
王夫南无计可施:“那说好的婚约呢?”
许稷循循善诱:“十七郎,你我都这样大了,不要天真了。与小孩子的约定能算数吗?你好歹应该让卫将军白纸黑字写下来啊。”
简直无赖,无赖!
王夫南深吸一口气,决定暂不与她计较,遂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细柳条来,那柳条上竟是快要抽芽,隐隐的墨绿色凸在粗褐色的皮子外面,是勃发的生命力。
许稷扫了一圈附近的柳树,贸一看都还是灰败之色,全无抽芽迹象。
“哪儿找来的?”
“你不要管。”
“不说我便不要。”
“不就灞桥上随便折的吗?我还有事,先走了。”王夫南不由分说将柳条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就走,许稷却是上前一步抓住了他手臂。
王夫南错愕,趴在车窗口一直盯着这边看的千缨也是错愕。
千缨拍窗哀嚎,他们两个不对劲!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在灞桥找根发芽的柳条你造多难嘛辣么不珍惜!
千缨v:我太后知后觉了,我要去宰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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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
╮(╯▽╰)╭
第26章 二六赴险途()
王夫南低头瞥一眼她伸过来的手;眸中瞬时闪过亮色,转过身来;却还装腔作势问道:“有事?”
“多珍重。”许稷抬头认真对他说。
毕竟是离别;而离别应当郑重。
因不知分别后何时能再见,也不知各走各途会遇见甚么样的事;所以;她在王夫南的注视下将柳条小心收好,并躬身推手行了一礼,像下级面对上级那般,她道:“王都尉若有一日领兵打到高密,许某必以城降。”
“届时请替我备好酒。”王夫南说着偏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停着的马车,看到将脑袋从窗子口探出来的某只调皮鬼,又转回头拍了拍许稷肩头;轻描淡写交代了一声:“照顾好千缨。”
他说完便转了身,因怕待得再久一些会失态。他素来无所谓离别,但以往都是旁人送他,而今换了立场,自己折了柳条送人,则意义完全不同。
相较起短命的卫将军,他希望卫嘉能长长久久地活着。
他本心自然想将她圈在身边护着,但她生来就长了翅膀,他没有可能拦住她。
陌上无穷树,只有垂杨管离别。
就希望那即将抽芽的柳条,给她带去好运吧。
许稷重登上车驾,灞桥上却是有人吟起折柳曲。
“垂杨拂绿水,摇艳东风年……”笛声相附,更添几分恻然。
她按着袖中那根柳条,听身边千缨不住叨叨:“我觉着十七郎不对劲,他那么傲慢促狭的人怎么会特意跑来送别呢?还送柳给你,莫不是有甚么企图?”千缨说着皱眉,忽盯住许稷:“他不会看上你了罢?!”
许稷平顺淡定地回看了她一眼。
“我早就怀疑他了。你看他到这个年纪了,却还没有成家立室,一定是喜欢男人!完了,他一定是看上你了,才巴着你一道去泡汤,还一起同眠甚么的……三郎啊,可怎么办哪?”
“你不是说他喜欢的是男人吗?可我不是男人啊。所以,放心吧。”
“说的也是。”千缨脑子始终转不过许稷,很快就被她绕了进去,且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了。但她始终对两人抵足同眠一事耿耿于怀:“你真的与他睡过了吗?”
许稷老实交代:“睡过两次。”
“他没有发现你是女人嘛?”
“你觉得我像吗?”许稷巧妙避开正面回答。
千缨扫了眼她的胸,摇摇头。但她面色中又有忧虑:“我十二三岁便开始长了,十六岁月事也就来了,但你到现在这个年纪还丝毫动静都没有,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大约是吧。”许稷重新拾起书,坦诚地回:“我阿娘没有奶水,所以我幼时可能过得艰难了些。”
千缨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忽伸手过去戳了戳她颊边梨涡:“你阿娘将你生得倒是很好看。”
许稷偏头看向了窗外,折柳曲已渐渐听不见,而车驾也快离了灞桥,往东走便出了关内道,途径洛阳,再继续往东北方向行,几乎跨越整个河南道,就能抵达原本淄青所辖之密州。
汉书有云,海岱惟青州……惟甾其道,厥土白坟,海濒广澙。田上下,赋中上。贡盐、絺,海物惟错……①
可见淄青乃农耕重地,水利条件优越,物产丰饶,乃是宝地。
而这样一块沃土,镇将领事却自作威福,强没刺史县令之权,视朝廷政令如空文,已旅拒朝命五十余年。
国家需一统,藩乱需荡平,但这其中耗费,可怕至极。
赋税繁重,到头来,还是百姓最苦。而百姓若是苦过头,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从长安往密州,住了一路驿所,许稷体会愈深。先前在计帐上感受到的财情总只有个粗略概念,但当真远离长安一路走下来,才知道比计帐上所显示出来的问题更麻烦,也才明白自己在制科举上的滔滔策文不过是纸上谈兵。
当权者是无法亲自走下来的,他们只能通过层层上报获知天下消息,但这些消息在传递中又剩了几分真,存了几分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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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清早,许稷从沂、密二州之间的一个驿所出来,正要辨询方位时,一旁吏卒道:“官人是要往密州去吧?那边现在可是不太平,要小心哪!”
“怎么个不太平法?”
“密州不是紧挨着青州吗?青州前阵子起了兵变,导致密州军也是人心动荡,听说就十天前刚乱了一回,百姓都闭户不出呢,就怕无辜伤了死了。”
“青州兵变?”青州可是淄青镇的治所②,难道淄青内部出了问题吗?
“官人不知吗?青州这次兵变是因内部出了分歧,一派有意向朝廷示诚,另一派则拒不肯送李节帅长子去朝廷,更不肯将沂、密、海三州让出来哪!”
“结果呢?”
“平息下去了,但消息仍是流了出来,所以密州也就……”
许稷并不觉得太意外,但吏卒的提醒仍让她多存了个心眼。吃过早饭,她喊千缨收拾了东西,便启程往密州去。
路上摊开地图,一瞧便知密州紧挨着青州。
青州作为淄青藩镇的治所,积聚着淄青镇的核心力量,而密州与之紧邻,必然与其关系密切。即便眼下淄青将密州让出给朝廷,但密州城内仍旧多的是淄青势力,高密县自然也不会例外。
许稷已经可以预见抵达高密后的困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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