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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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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滚回来,给老娘说清楚!直娘贼!王八羔子!天杀的泼才!……”红怜雪想追出去,又不能,只得心烦意乱地换上亵衣,大骂小贼奸诈。二十多年的清白身子,连她未婚夫婿也未曾瞧过一眼,居然在这小崽子面前漏了春光,着实可羞可恼!
只是——她念头一转,迷惑地望向洞开的格窗。深更半夜的,这小贼去梦魇湖做什么?
支狩真一路疾掠,赶到胖虎棚屋,径直越墙而过。
落入院子时,他整个人忽地一僵,仿佛被钉住七寸的蛇。一条纤细的阴影破空而来,看似徐徐淡淡,渺无烟火,不含丝毫气劲,却如风来无处不在,无隙不透,叫人难以抵挡。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影从容袭至,在胸口轻轻一点。
“你的剑道,还停留在炼精化气的心斋之境。虽是澄澈无瑕,然如一方湖面,石子一落,立起波澜,再无空灵之姿。”清风立在支狩真跟前,支狩真的识海却感应不到他的存在。阴影从清风手上飘落,支狩真低头瞧去,不过是一根裂开的枯枝。
“敢问前辈,如何从心斋突破,迈入坐忘之境?”
“湖映如镜,镜中一切皆为虚幻,又哪来的石子?”
“应该去除这颗石子?”
“呵呵,没有来,何须去?”
支狩真闭目沉思,默立半晌,忽而食指、中指并起,以指代剑,直刺清风。
清风不闪不退,同样以指代剑迎上,封住支狩真的指剑去路,锁死它所有的变化。
两柄指剑不断接近,眼看半途交击,支狩真的指剑忽而仿如消失,又似化为无形无象,从清风指剑中穿过,无声无息抵住了清风的胸膛。
这一剑已入坐忘。
“好!真好!”清风忍不住大赞,饶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禁胸中激荡不休。这样的剑术天分,可谓是真正的天赐!若他有这样的弟子,走完自己没能走完的路,此生夫复何求?
使完这一剑,支狩真重新默立思索,体会其中得失之妙。他在沼地与崔之涣生死一战,颇受磨砺,如今又被清风点中关窍,当即水到渠成,更进一层。
清风端详着少年笼在黑暗里的侧脸,一时心情纷乱,沉浮不定。
隔了半晌,支狩真睁开眼,对清风深深一躬。清风本可避开,却心头犹豫了一下,终是受了他一礼。
“前辈,这里不能再住了。”支狩真道。
清风淡然问道:“你送走了胖虎?”
“那个想炼人丹的应该是宰羊集的老烧刀子。胖虎失踪,他定会找上门来。”支狩真歉然道,“是我一时情绪用事,连累了前辈。张无咎还未解决,而今又添新敌,晚辈实在愧对前辈……”
话未说完,清风按住了少年的肩头:“不,你做的很好,比你刚才那一剑更好。人生在世,难免情绪用事。你可知,对你我二人而言,其实人生最难得的,恰恰是一时情绪用事。”
支狩真不解地看着清风,夜风撩起老道稀疏的发鬓,星星点点,比晚间的霜更苍凉。
“算起来,张无咎也该到了。不过晚辈已有安排……”支狩真低声续道,抬首遥遥望向梦魇湖的方向。
戏台已经搭好,只待各方粉墨登场了。
第二十章 宝地出风澜起()
张无咎拄着简陋的木拐杖,右眼蒙着布罩,走近宰羊集的牌楼。
鲜血在他脚下积聚,向四处蜿蜒流淌,汩汩渗入暗沉的土壤。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血迹斑斑的衣摆在晨风中扬起,像折倒的褴褛旗帜。这些是宰羊集外面的“爬虫”,以为张无咎残疾可欺,结果被屠杀一空。
瞥了一眼楼檐上悬挂的干尸,张无咎不屑地一甩袍袖,大剌剌走进宰羊集。他虽然重伤未愈,断了条腿又被清风弄瞎了右眼,但一身纯厚磅礴的玉皇玄穹清气仍在。区区一个蛇鼠横行的荒野小镇,自不放在眼里。
他一路直行,毫不避讳。路旁坟头般的土坯村落里,冲出几个满脸油彩的蛮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倒在弹射的玉皇玄穹清气下。
刺耳的号角声接连吹响,蛮人怒吼着牵起獒犬,拉弓搭箭……“轰隆”一声,光芒耀眼,巨大的南天门法相从天而降,将整片村落夷为废墟。
浓烈的血腥气飘散出来,残肢断骸遍野,血肉骨皮成泥。
“不知死活的贱民!”张无咎摇摇头,扬长而去。
朝阳高升,刀头街上人流渐杂,张无咎闻到扑鼻而来的各种浓烈异味,禁不住掩住口鼻。店铺陆陆续续地开门营生,生锈铁门的“嘎吱”声听得他心烦。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清风和那个小子,以绝后患。
他目光一扫,走进对面的饭馆,皱眉看了看油污烟熏的桌椅,喝道:“来一碗最好的面,用最干净的碗筷!有茶的话最好是——”他本待再说,瞧见小二龇笑的黄板豁牙,忽而觉得意兴索然,和这种贱民多说一句都嫌脏。
“客官是刚从外头来的吧?照我们宰羊集的规矩,吃东西得先付银子。”小二把张无咎从头到脚瞄了一眼,这是肥羊呢,还是一条过江龙?
“规矩?”张无咎冷笑道,“一群化外野民,蝼蚁虫鼠,也配和本座讲规矩?”
小二嘻嘻一笑,这家伙看着气派大,原来是个二愣子。“客官有所不知,宰羊集的规矩是四位老大定下来的,小的也不敢妄自做主啊。您瞧,”他朝街中心的骷髅陷坑努努嘴,绵里藏针地道,“不守规矩的都躺在那里呢。”
“啪!”小二的天灵盖裂开,仆倒在地。张无咎擦了擦手,哼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威胁本座?”
掌柜的瞧着不对劲,缩到账台下面想溜,张无咎冷森森的眼神扫过来:“本座问你,这两日有陌生人进入宰羊集么?一个是重伤的老头子,还有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的挺俊。”
“客人恕罪,在下,在下不曾见过……”掌柜点头哈腰,赔笑说道,应付完赶紧通风报信,外头来的家伙居然敢在白老大的地盘上闹事,他妈的活腻了!
张无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问:“这里谁的消息最灵通?”
掌柜的只想快把这瘟神送走,老实答道:“斜对面那家汤圆店,挂着芝麻圆子招牌的那家,听说就是专干买卖消息的‘鸽笼’。”
张无咎也不言语,转身离开。掌柜的刚松一口气,一道玉皇玄穹清气直射而来,洞穿额头。
过了许久,张无咎手上握着一块受力变形的青铜腰牌,走出汤圆铺的密室。背后尸体横陈,血溅四壁,暗格里的卷宗凌乱抛撒。
几个草原蛮子,也敢口出狂言。张无咎瞥了一眼腰牌上的马刺图徽,此地竟是大燕绣衣司的一处暗点,可惜并无清风二人的消息。如今只有找个地头蛇,继续打探。
外面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浪,张无咎走到门口,望见人影攒动,发了疯般向宰羊集外奔去。彼处瑞气升腾,云蒸霞蔚,映得半空流光溢彩。
“出了什么事?”张无咎揪住一个路人,那人拔刀就刺。张无咎一催玉皇玄穹清气,那人浑身欲裂,痛得哀嚎起来:“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是宰羊集外的梦魇湖里出了仙宫,大伙儿都赶着去抢宝贝!大爷再不快去,连喝汤的机会都没了!”
仙宫?莫非是仙家遗址现世?张无咎听得心头一热,随手将此人击毙,急急掉头而去,冲入人潮。
梦魇湖畔,群情激荡,黑压压的人流隐隐分成十多波,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老烧刀子头戴竹笠,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神地望向湖中心。千百条耀眼的彩芒笼罩湖面,透照晴空,一座古色斑斓的宫殿悬于水下,盛放光毫,在靛蓝色的波光中潋滟变幻。
“刀公,此事颇有蹊跷。”老烧刀子身侧,一个中年书生轻轻摇了摇羽扇,黑若点漆的修目闪过深思的光芒。
“你说。”老烧刀子的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梦魇湖的古怪众所周知,经年来窥者甚众,然无一人有所得。”书生沉吟道,“而今仙宫忽出,事无征兆,又恰值血河教崔之涣败逃,生死难料。这其中或有牵扯,不可不防。”
老烧刀子默然片刻,道:“宝地出世,仙缘天定,与崔之涣一事无关,你多虑了。”
“刀公,余尝终日遍读总总轶闻异事,但凡仙府宝地出世,必有前兆:或星宿移转,天象异变;或水出火涌,地理动迁;或有人身怀相关血脉、功法、藏图、密匙,引发共鸣……是以仙府遗迹看似天定,实有脉络可循。而此宫现世太过突兀,凶吉未卜,刀公不如暂退一步……”
“我肯退,他们肯退吗?”老烧刀子望着远处的青龙、白老大、杜结巴与马化诸多异族,断然摇头。道途向来你死我活,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更可能是万丈悬崖。
汹涌的人流不断向湖边汇聚,一双双盯着宫殿的贪婪眼睛,似比宝地的璀璨光华还要亮。书生不由悄然叹息,老烧刀子不上,自有别人会上,谁能放弃到嘴的肥肉?
尤其在宰羊集。
无论是“爬虫”、“草鼠”、“野狗”……,还是白老大他们,龟缩在这个畸形的鬼地方,挣扎苟活,杀人被杀,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明天。
“老大,青龙他们请你过去,一起定下规矩。”一个独眼大汉疾奔过来,俯身禀告。
老烧刀子点点头,径直走去。书生迟疑了一下,停在原地,目光所及,人群蠢蠢欲动,宛如热锅上焦躁的蚂蚁。若非忌惮老烧刀子他们昔日的铁血手段,早已冲下湖去。
隔了许久,老烧刀子方才走回来,书生连忙问道:“刀公,不知……?”
“没什么规矩。”老烧刀子缓缓抬起斗笠,额头的皱纹像冷酷的刀刃一样竖起,“半炷香之后,各凭所能,生死不论!”
“扑通”一声,有人入水,分不清是被推搡,还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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