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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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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围,马化的断肢残骸洒了一地。十多丈外,巴雷灰头土脸地趴着,左臂炸飞,右腿烧得黑里透红。支由的半截身子横躺坡上,头颅随风“咕噜”滚动,老眼圆睁,充满惊惧。
啸声变得断断续续,开始转弱。“呲!”乌七挥剑捅穿孙胡小腹,立刻被孙胡一拳重重轰在肩膀。他再斩,孙胡再拳轰,如同两头负伤的野兽,拼个你死我活。
“罢手吧!”乌七终于忍不住嘶喊,“再斗下去,你我只会玉石俱焚!”
“贼鸟人,你也晓得怕?一起死,咱们一起死!”孙胡喘着粗气大吼,抡拳再打。
乌七渐渐力竭,啸声变成了无力的呜咽。“凤老为什么还没来?不可能的,凤老不可能赶不到……”乌七惊疑交加,脸上显出绝望之色。
“咣当——”孙胡一把抓住乌七手腕,长剑坠地。“咔嚓”一声,孙胡扭断乌七手腕,奋力一个过肩摔,把乌七甩在地上,骑上去挥拳猛砸。
“澎!澎!澎!”孙胡一拳接一拳打在乌七胸口,鲜血喷涌,肉末横飞。乌七的眼神渐渐微弱,口鼻气息渐无。
“最后还是咱杀了你个鸟人!哈哈,哈哈哈哈!”孙胡仰天狂笑,笑声猝然一止,血沫从口中汩汩涌出,身躯往后仰倒,力竭身亡。
过了片刻,巴雷蹒跚着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都死了。”他喃喃自语,茫然望向四方。血雾遮天,地脉震颤,山坡仿佛一座血海中的孤岛,随时会沉没。
腰间骤然一痛,冰冷的刀锋扎进来,直透肾脏。巴雷狂吼一声,返身一拳,把背后偷袭那人打得肋骨折断。
“巴狼!是你!”巴雷目眦欲裂,不能置信。
“巴雷,是俺……”巴狼痛笑着挺动手腕,刀刃再入三寸,切割内脏。
“为什么,为什么杀俺?”巴雷怒极欲狂,挥拳打断巴狼手臂。
“你……不会……明白的。对了,少族长临走前,有……几句话,要我……要我告诉你。”巴狼另一只手揪住巴雷,喘息着道,“少族长说,‘你独揽大权,不能尽忠;养虎为患,不够狠辣。你做不成巫族英雄,又无能当一个枭雄。这样的你,还是成为支氏重振的踏脚石吧。”
巴雷呆了呆,喉头突然一紧,被巴狼一口咬住,鲜血喷溅出来。
“你这头养不熟的狼崽子!”巴雷疯狂挥拳猛击,巴狼白牙森森,死死咬住巴雷喉咙,任由胸口被打得塌陷,就是不松口。
巴狼的拳头越来越无力,终于颓然垂下,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你也配懂狼?”巴狼惨笑,吐掉口中血肉,目光投向乱石堆。
血雾翻涌分开,露出支狩真疾步而来的身影。
“他不行了。趁那个羽族还没来,立刻走!”王子乔按住支狩真,袖口飘出一只纸鹤,振羽展翅,化作一头高大神骏的白鹤,发出阵阵清唳。
山坡上,巴狼对支狩真摇摇头,坚决又决绝。他艰难地笑了笑,转过身,抬起脖子,痴痴仰望天上皎洁的明月。
山风刮过,又是一年月圆。
又是一年孤独。
阿姆,你还好吗?
分开的血雾激烈起伏,终于一点点弥合,向山坡围涌。白鹤排空而上,载着王子乔和支狩真飞向夜空。
两人听到一声苍凉的狼啸从下方遥遥传来,低头瞧去,血雾汹涌如海,遮没一切。
阿姆,我来了。
支狩真浑身颤栗,泪流满面。
“支野生前,一定密嘱你事后干掉巴狼吧?”王子乔淡然道,“现在这样也好,免得你纠结。”
少年含泪盯着王子乔,目光却慢慢透出一丝奇异的坚定:“你不明白。”
他了解了他的心愿。十年前,他们菜窖相见,他就懂了。
是狼,就要奔啸山野。
人世不过是又一根铁链。
支狩真闭上眼,昂然击掌高歌:
“威兮威兮,
击刀其锵。
彼子赳赳,
宁折弗弯!”
歌声怆然飘远,半空中,一袭深红色的祭袍悠悠落下,沉入血海,再不复一见。
第一章 前路风雨如晦()
电闪雷鸣,浊风怒号,乌云像雪层越堆越厚,仿佛要从天空崩泻下来。
“要下雨了。”王子乔轻拍鹤颈,白鹤俯首拍翅,往下方迅捷飞去。四面天昏地暗,山险水恶,苍莽密林连成一片无尽起伏的波澜。
支狩真勉强睁开眼,直了直酸痛的腰。高空劲风吹得皮肤干绷,眼角通红,渗出干涩的泪液。连续飞行一天一夜,他早已头晕眼花,疲惫困乏,肠胃饥饿地蠕动着。
十几点雨腥子随风飘下来,白鹤的一根翎羽沾了水,微微卷曲,绒毛消褪,露出一丝白色的符纸纹理。
白鹤清唳一声,加速往下飞落。“轰隆!”乌云中电光一闪,惊雷仿佛在支狩真头顶上炸开,震得耳膜发胀。蓦地,一头巨禽破开云层,扑向白鹤,探出的巨大鳞爪“噼里啪啦”闪烁电光。
是雷羊鹰!
支狩真一惊,握住袖藏短匕。十多丈长的鹰翅阴影迅速覆盖上方,掀起的狂风刮得口鼻窒闷,身躯摇摆。
白鹤向旁疾闪,鹰翅仅差分毫地扫过鹤尾,鹤背一阵摇晃,支狩真身子一歪,赶忙揪住鹤羽。“啪嗒啪嗒!”数十滴黄豆大的雨点落下来,白鹤翅膀一颤,急促晃动,几根淋湿的翅翎发蔫,一点点化成符纸。
雷羊鹰再度扑下,四周风雷大作。
王子乔一抖袍袖,一只麻雀猝然窜出,对准雷羊鹰公羊状的脑门一啄,随即向外飞逃。雷羊鹰发出雷鸣般的怒啼,掉头追击,瞬间飞远。
不等支狩真缓过气,“哗啦啦——”一阵急雨劈头盖脸打下来,白鹤的羽毛纷乱卷起,像个醉汉歪歪扭扭,忽快忽慢地往下落。
支狩真伏低身子,紧紧抱住鹤背。上空炸开一连串滚雷,暴雨滂沱而下,疾似密鼓,恍如一条条白花花的鞭子猛烈抽打。白鹤顷刻湿透,翎羽不住萎缩,打着旋一头栽下去。
“拿住!”王子乔低喝,往支狩真手上塞了几缕银色发丝。
赫然是风媒的头发!
白鹤卷成一团湿漉漉的符纸,支狩真只觉身下一空,往下高速坠落。“蓬!”银发猛然膨胀,似毛茸茸的巨伞撑开,随风呼地荡起,落势顿时一缓。
王子乔同样手执发伞,悠然飘荡。参差林木从两人身旁不断擦过,重重密密,郁郁森森,如无数交叠的屋蓬车盖。
一道红影倏地从浓荫里弹出,无声无息,射向支狩真腰侧。他迅疾挥匕,匕尖划过红影。“呱”的一声痛叫传出,红影急促缩回,几滴热血洒在匕首上。
血立即被大雨冲走,但一点淡淡的腥味犹如火星溅在干草垛上,“蓬!”“蓬!”“蓬蓬!”支狩真望见四面树冠翻腾,激涌如浪,冒出十多个凶兽脑袋,疯狂扑向红影所在的树荫。
“噼里啪啦——”枝干纷纷折断,树叶激射飞洒。支狩真一边往下落,一边听到头顶上千奇百怪的嘶吼声。“嗖!”一条粗如水桶的绿蚺贴着树干,直追而下,亮如铜铃的竖瞳贪婪盯着支狩真。
支狩真心头一紧,这头绿蚺额生小角,头似人面,隐隐有化为精怪的迹象。这种快要成精的巨蚺,近乎练气还神,绝非他能应付。他求救地望向王子乔,对方在数尺之外注视自己,眼神幽深,心思难测。
几息后,绿蚺越过支狩真,高高拱起颈部,张开的血盆大口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喷出大片腥臭的热气。
支狩真眼神霎时变得决绝,攥紧匕首,欲搏生死。“吱——”在他魂魄核心,金蝉乍动,发出一声清冽悠扬的长鸣。
一幅奇异的景象闪过支狩真脑海:大地深处,厚土如被,一只金蝉隐匿其间。它身躯蜷卧,双眼微闭,仿佛陷入亘久的沉眠。它的八片膜翅忽缓忽疾,玄妙颤动,体内所有的生命气息尽都消敛,无色无形无味无声无觉,金蝉融为无尽大地的一部分。
冬蝉蛰藏术!
刹那之间,支狩真心与景合,化作蛰伏地底的八翅金蝉,精神力犹如薄而透明的蝉翼,轻盈灵动,以一种神秘的频率曲线颤跃。这一刻,他心跳停止,呼吸消失,体温敛去,全身体液仿佛与铺天盖地的雨水一起流动。
王子乔目射奇光,支狩真竟从视野中消失了!无色无形无味无声无觉,要不是域外煞魔天生的魂魄感应力,他已捕捉不到少年的痕迹。
绿蚺兀自空张巨口,竖瞳露出人性化的困惑之色。它呆了呆,长尾泄愤般横扫而过,一棵碗口粗的古杉砰然断折,向下倾倒,一窝六翅狼头毒蜂“嗡嗡”飞出,气势汹汹地扑向绿蚺……
支狩真仍在下落,四周伏匿的凶兽毒虫对其视而不见。少年隔绝了所有生命气息,仅存魂魄一念,体验着八翅金蝉巫灵的传承之一——冬蝉蛰藏术。
如果说三足金乌的真髓是“烈”,六耳猕猴的真髓是“变”,九头婴蛇的真髓是“韧”,那么八翅金蝉的真髓则是“隐”。
八翅金蝉巫灵,藏匿于九天之上,隐遁于九地之下。它没有三足金乌焚尽万物的威烈,也没有六耳猕猴七十二变的神通,更没有九头婴蛇死而重生的韧性。但它遁隐无形,潜匿行踪,逃生之术稳居四灵之首。
在巫灵的传承记忆中,支狩真依稀感觉八翅金蝉还有一项凶戾逆天的绝杀秘技。只是巫灵传承与自身魂魄需要漫长磨合,方能融会贯通。
骤然间,支狩真眼前发黑,内腑传来阵阵绞痛。他闷哼一声,面色煞白,从冬蝉蛰藏的无之状态中退出。
“咔嚓咔嚓——”无数横生的树枝藤条从他身上擦过,脚底猛地触及实地,支狩真身躯一震,歪倒在地,向旁急滚数尺,后背“砰”地撞在树干上,胸口窒闷得如遭锤击。
他手中的银伞一碰泥土,立刻四散分裂,像一粒粒种子渗入大地。不多时,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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