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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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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得无礼!尚未过门,何来岳丈!”
眼见大诗人羞恼得咬了牙关,齐天睿却不肯理会,瞅着他结实实斜了一眼,而后翘了二郎腿端起冷茶悠然一口,“从夕兄,我与那女孩儿可是有渊源。若我料得不错,她自下生先父就已然为我二人定下亲事。五年前正式换了八字,那个时候她也才不过十岁。这样算来,她生就是我媳妇儿啊。”
“岂有此理!父母愚命,枉定终身!似你我之人,难道也要如此蒙蔽了双眼不成?”
“我也烦!”齐天睿搁了茶盅,甚是无奈,“可我们老爷已然去了,所谓父命遗嘱,我这做孝子的装样子也得装啊,何况还有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呢!”
“天睿,我……”叶从夕被堵得一时语塞,指节捏得泛了青白,“为兄知道此事有悖伦常,强你所难。……我也是走投无路,心意难平,你……切不可为了老人一句遗言就生生将为兄的心夺了去。……何况,你有千落,你与千落才是两心相悦,何必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坏了你们的情意?”
“掀了盖头不就见了么?明媒正娶,我齐家下了多少功夫,岂可说罢就罢!”
“这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齐家多受连累。定当背下厚礼亲自登门于老太君、太太,于齐府合家请罪。聘礼多少,为兄更当加倍赔奉!”
“赔奉?”齐天睿挑了眉,“我那里头有老祖母给孙媳的传家珠宝还有两株玉珊瑚。你就是有银子,哪儿买去啊?”
“天睿,你,你不可如此为难我!我……”
“嗯……”齐天睿拖长了音儿,状若深思,忽地一眯双眼凑了近前,“若不然这样,把你说的那个宝贝给我,我就答应你。”
叶从夕闻言脸色煞白,断然道:“不行!”
“瞧瞧!”齐天睿立刻瞪了眼睛,“那我也不行!”
“你!”叶从夕腾地起身,“也罢!告辞!”
“哎!”齐天睿赶紧一把拉住,“罢了罢了,这些年怎的越发连句玩话也听不得!”
“真真无赖!”见他一脸促狭,叶从夕恨得一把甩开,“可知这于我是何等之重!你,你竟如此玩闹!”
“莫急,莫急,”齐天睿赔笑安抚道,“我知道了,不就是我一不当心把聘礼下给嫂子了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事还小?下了聘就是定,再退可是要过官府的。”
“这倒也是,”齐天睿蹙蹙眉,“我可没空儿去坐牢。”
看这顽劣之人总算正了颜色,叶从夕缓了缓心燥,这才又道,“这你只管放心。宁老伯是个开明之人,我若好言相告,他该不会为难你。只要齐府肯收回婚书,咱们便能把事办得妥妥当当。只不过,我担心府上,你该如何周旋?”
“周旋?”齐天睿长吁一声,“照直说呗,不能娶就是不能娶,还能怎样周旋?横竖也没过门。”
“那又是为你惹下罪了。”
“不妨,”齐天睿反安慰他道,“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多这一桩也不多什么。”
叶从夕闻言心生歉疚却亦无话,一颗心稍稍落定。
兄弟二人又说了半宿话,商议妥当叶从夕方才告辞,临走又叮嘱,“天睿,宜早不宜迟。”
“嗯。”
夜里躺在床上,齐天睿琢磨这一日多少事,心里倒生出几分意思来。这小丫头,娘亲那边迫着他未娶先休,这还不曾怎样,又成了义兄的女人。叶从夕不是个凡夫俗辈,远行千里、四海为家,什么人物不曾见过?如此欣赏千落,也不过是赞个“不俗”二字,今次竟是如此动情,言语之中如那懵懂情初的少年一般难以把持,怎能不让人称奇?只是这般儒雅独世之人又是如何隔着窗,隔着墙,与那丫头诗来画去的彼此生意?从那话中不曾赞她如何美貌,只一句“一颗玲珑心,满是俏心思”,齐天睿想不出圈在那小家宅院里,是怎样的“玲珑”、如何的“俏”?倒还真想见见她,只可惜,上一辈的恩怨尚有化解之期,唯这义兄嫂,万不可欺。
他与她,看来只得缘尽于此……
第6章 事出意外()
这几日一向平平稳稳的齐府里人们低头沉面,行色匆匆;应着入冬的阴冷,花园小径上没了人迹,戏园子里不闻锣鼓,就连说话的语声都被捂在棉帘子后头闷闷着。高高的院墙里头瞧着井然有序一如从前,实则来来去去,人们忙活着却似无头苍蝇似的不知该往哪儿使劲。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齐老太爷乃道地金陵人世,当年高中状元被先皇钦点留任翰林院。一生行端坐正,一房正妻、膝下三子;官场行走,清水淡泊,不曾高居也不曾受压,七十高龄方告老还乡。大儿子齐允寿一直随奉父母,从京城到江南;二儿子齐允康早年中举之后便回到金陵在科考上谋职,后统管江南乡试;齐家最后便只有老三齐允年留在京中。
如今的齐府是在老宅之上扩建,为的便是长子、次子都能随在身边。岂料天伦共聚不过一年半载,老太爷便撒手而去,一大家子自此便供着老太太活,一则自是为孝道,二则老人家在,底下的儿孙们都似有个主心骨,况老太太跟着老太爷在京里为官几十年,见得多,听得多,于那各府场面上的行事和暗中关节颇在行道,便是向来行素自在的齐二老爷齐允康亦常在跟前儿讨主意,不全为着哄老人说话,亦为自己这一介小官做得平安。只是在撵齐天睿事上,二老爷主意极正,掐在老太太往庙里上香寻了个由头“勃然怒起”,不待下人赶往庙里去回禀,已然将儿子扫地出门。遂背里也有人说,齐二老爷早算计好了,生米煮成熟饭,回过头即便是自己挨了家法也枉然,且那睿小爷倔得很,老太太派人去死拖硬拽也是叫不动,亦道是:父子不亲便是仇,这一盘棋才算下完了。
这一回出事的正是这位老太太。老太□□籍山东,又多少年陪着老太爷在京中做官,一身的北方习气,便是归乡多年亦不曾改。这一入冬之后连了几天阴雨,江南的湿冷最不耐,老人家又偏是个爱说笑热闹的,前几日收到小儿子齐允年的家信,说是不日要放外任到西北,恐西北风沙苦烈,故想送膝下两个女儿来金陵陪奉老祖母。老太太甚是欢喜,当即将两个儿媳找了来亲啊近的嘱咐了一番,又吩咐将自己住的福鹤堂后头的一座小画楼腾出来给两个孙女儿住。一折腾就是大半日,起了宴又吃了酒,一躺下便闹了病,上吐下泻一整宿。几副汤药下去竟是不见起色,莫说好转连腹泻都止不住。古稀之年本就身骨虚寒哪里经得住如此泻火,不几日的功夫,便是一点力气都不剩,脱没了型。
这一来大老爷齐允寿慌了神,老母亲平日里虽说看着还硬朗,实则内里藏着旧疾,眼看人干黄枯瘦,所有的病症都发了出来又都不明了,熬了两日,请遍金陵名医都是摇头,不敢下药,口中亦不过是些安抚之言。齐允寿再不敢担着,派人连夜快马往京师齐允年处报病危,嘱他速速归乡侍母。
老太太这一躺倒,大太太阮夫人和二太太闵夫人自是寸步不离守在跟前儿,孙辈们除了长孙齐天佑将将升了新职不敢怠慢依旧每日往府衙去,其他孙辈们都早起就候在正院厢房,随时侍奉;只不过早就是府外之人的齐天睿头几日还常进府请安,问医问药,后来几日便不见了踪影,家人习以为常,亦不曾有人问一声。
老人这一病,闵夫人自是不想老人家当真有个好歹,毕竟这些年齐二老爷于她虽不冷不热,婆婆却是待她不薄,只是守在病榻旁,老人也一时半刻地不睁眼,难免有自己的心思。琢磨着若是老太太真过去了,这府里一孝三年,天睿的婚事该是又拖下了,宁家那女孩儿怕是也耽搁得岁数大了,倚着这个,托人说些好话不知可能就势将婚退了?到时候便是一个府里住着,东西两院毕竟各房是各房,大老爷大太太又如何能强人所难?这比进门再休了她便宜得多,这么想着,竟是叹老天果然自有安排,不至薄待她如此。
老太太的病就这么一日拖着一日,眼看着出气比进气多。齐允寿每日早早守在堂屋,亲奉汤药,不敢走动,用几口粥几块点心便是一整天。莫说年过半百的身子,便是这心里头也有些撑不住。倒并非久病床前不耐,只是齐允寿应着名儿是齐府大老爷,实则是做了一辈子的公子。自小聪慧异常,十月开口,三岁识千字,六岁便在翰林院中与老学究们辩驳,世人皆叹文曲再世。齐老太爷自是最为得意,实指望他博览群书能博古通今,却不曾想越长大越成了书痴,终究读成了书虫,只认得书。当年十四岁一甲一名高中会元,先皇听说是翰林院齐师傅的大公子,十分赞赏,本是要钦点状元委以重任,谁曾想殿试之上,齐允寿拙口笨腮、木讷不敢言,全然不如文章上的锦心绣口。先皇大失所望,惜才之心不得已,点做榜眼,放到翰林院下的书院编书。
一个榜眼,一个闲职,齐允寿算是给老父做了交代,从此鱼儿归水,只钻书堆,再不曾在世上露面。曾经是凡事倚着老父,只要有书,万事足以;老父走后,有老母亲掌家坐镇,并有二弟帮持,遂齐允寿从不曾当真为着什么事烦恼,做过什么主。谁曾想,二弟罹患恶疾先走一步,三弟远在他乡,如今老母亲又病危在床,真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夜里齐允寿长吁短叹,不成寐,一坐就是大半宿。姨娘方氏瞧在眼中不免心疼,为他披衣奉汤,软声开解。因劝道:老太太年过古稀已是高寿,如今亦尽了人事,儿孙们只能求福。与其空坐着发愁叹气,不如张罗身后之事,冲一冲,若是冲好了自是大家的福,若是当真不好了,亦不至手忙脚乱,弄得不好给人瞧了去,不说儿子伤心不支,倒似不懂事、不够尊重。齐允寿不觉悲从中来,仿佛天地四面坍塌,哽咽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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