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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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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便开始不安起来。直到后来,又受命前来协助李延炤,他更加确定,此事已是败露无疑。
当李延炤喊出了他的名字时,他几乎有那么一刹那,心中闪过一种冲动,在此处将李延炤及他的部下们杀尽,而后逃出城去落草为寇。然而正如李延炤所言,现下正是夜间,四门紧闭,如无手令,断难出城。然而矛盾的地点便在此处。此时能签发夜间出城手令的,又只有他面前的这位县府司马。若冲动行事,将他杀掉之后,自己这些人又出不了城,何去何从还是个大问题。
更何况这位司马手下的那三十来人,看样子便全是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自己这边虽然人数有优势,不过他们留守营中,并未上前参战,往这街面上一站,气势上便已输了一截。跑又跑不了,打也未必能打得过,又听闻李延炤之意,他们这些从犯若愿意合作,便可从轻发落,这位队率便也从心底里长舒一口气。
既然已决定要合作,魏旭便拿出了十足的合作态度。反正先前从那些上官们倒卖军粮,所获之利也是甚微,尚还不抵他个人的数月粮饷。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弄这么一点蝇头小利,魏旭也是觉得甚为不值。在去往粮铺库房的路上,他暗自思忖之间,都开始为那几位上官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深深悲哀。
本来好生任事,粮饷按时拿着,倒也不至于突遭此等飞来横祸。然而不安于现状,总想走些旁门左道,到最后倒误了自己性命,真是愚不可及!
几十名兵卒打着火把,很快便在魏旭的指引之下来到了城西南侧一个并不起眼的别院中。这座别院自远处看,便能看到其中草席围起的粮仓。县城之中大粮铺又只有樊记一家,这规模的粮仓若是他家,倒也是说得过去。
李延炤令魏旭派出手下士卒,将这别院团团围住,而后这次他便没讲什么先礼后兵,上前对着别院大门连踹几脚,随着咔嚓一声,门内的门闩已是不堪重负,显然是断裂开来。李延炤复又上前,又是两记蹬踏,那大门便不情不愿地吱吱呀呀缓缓打开。众士卒入内一看,见门内有半截门闩掉落在地上,已从中间断开。那门闩一看便知是用碗口粗的树干制成,坚实非常。然而那位李司马上来几脚便将那门闩踹断,倒也令士卒们众皆讶然。
魏旭令两什士卒将别院围住,他与李延炤便率另一什鱼贯而入,粮仓中看守的伙计早已被先前李延炤踹门的巨响惊动起来,此时纷纷穿好衣裤从一旁厢房中拿着棍棒冲出,借着火光看到的却是一伙手持火把刀剑的士卒。反应不过来间,皆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李延炤见这些伙计拿着棍棒,见到他们之后却是不知所措,便行至近前,掏出他自己签发的那纸查封令,对那些伙计道:“你们主家与军中将佐勾结,倒卖军粮。如今奉命前来查封。若有阻拦者,视为同罪!”
听到李延炤的厉声喝令,那些伙计便纷纷垂头不语。李延炤一挥手,身旁的士卒们已向正对大门的那间大屋行去。他们发力砸开门,却看到这间大屋中,成袋成袋的粮食堆积如山,一时令这些士卒也是惊愕不已。
李延炤撇下那帮伙计,举着火把走进了那间大屋,看到满眼堆积如山的粮袋,却也根本不以为意。他细细在门口处转悠了一阵,随即看到门边的墙上,却是用绳子挂着一本账册。他走上前,令身旁士卒举着火把为他照亮,他自己便翻开那本账册,只见其中记载的都是出入库的记录。李延炤便合上账册,而后从后向前翻,终归是在其中,发现了数处入库记录,写着郑通或是王川等人的姓名。记录之后,往往还有签名。
李延炤神色兴奋异常,忙从旁边士卒腰间抽过刀,而后挥刀一割,捆缚着账簿的绳子,已是顷刻间断为两截。
他大手一挥,对魏旭道:“留几人看守这里,其余人,随我一同走一遭!”
魏旭安排了一名什长带着十来名士卒留在此地看守,而后其余人便同他一起,跟着李延炤,又向城东南的樊宅而去。
罪证在手,李延炤便成了真正的有恃无恐。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账簿,已空不出手来敲门,便对着樊宅大门也是连踹数脚,踹得门上的门环都是叮当乱响。
过不多久,门内终于是有个老奴闻声前来,打开大门,探头一看,接着外面火把的光亮,见外面站着一堆披甲拿刀的士卒,心下也是惊愕不已,赶忙拱手道:“各位官爷……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啊?”
“你家老爷勾结军中将佐,以次充好,倒卖军粮。罪大恶极。现在我等奉命前来查封,阻拦者与其同罪!”李延炤一脸严肃。想来短短一会儿,这套说辞他已经是重复了三遍。未及老奴表态,李延炤身后的士卒们已是鱼贯自大门。
“将樊老爷请起来的时候,轻点啊。别那么粗暴。”李延炤看着魏旭,笑言道。魏旭抱拳领命,随即便跟随自己手下的士卒们一同行入院中。门口那老奴听着李延炤所言,此时也是一派不知所措之态,惶恐不已地看着李延炤,却无法出言辩解一番。
过不多久,士卒们已经将穿着单衣的樊掌柜拖到院中,按着他跪倒在地。从屋中还传出一个妇人心有不甘地大喊大叫:“你们!你们凭什么抓人?放开我!”
李延炤见那妇人从堂中冲出,只着一个肚兜,便忙不迭地别过脸去,对守在院中的士卒们挥了挥手,道:“带下去,锁到侧屋之中好生看管!”
士卒们依令而行,上前拽住那妇人的两臂,便将她向一旁的侧屋中拖去,那妇人犹自不甘心,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
李延炤转头看向跪倒在院中的樊掌柜,冷笑道:“樊掌柜,你可知我等为何事而来?”
那樊掌柜虽是被士卒们押着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眼中也只有一副低眉顺目之相。他摇摇头道:“小人不知,还望官爷明示。”
李延炤举起手中的那本账簿,而后问樊掌柜:“现在呢?樊掌柜可知一二?”
樊掌柜见到那本账簿,面色顿时大变,言语之中,已是惶恐不已结结巴巴道:“这……这……小人……小人知罪!”
第二百三十三章 确凿无疑()
窦掌柜根本不曾想这件事会如此快便败露。他自己虽然也做了一定程度上的预防措施,诸如李延炤在粮铺二楼所搜到的那些账簿,便是做得滴水不漏,与王川、杨涛、楚玮等人的来往交易根本不曾见诸其中。更没有丝毫与营中犯官往来交易的账目。然而百密一疏。他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想到将粮仓中的账簿也替换成一本假账簿,因此才露了马脚。
这世间的奸商,但凡在生意中有些不法行为的,一般都是备着两本账簿。一本账簿宣之于世,可以见人。来证实自己循规蹈矩地做生意。而另一本中则有诸多见不得光的内情。而这本,通常才是他们自己核算账目,清点收入支出所用。
李延炤的突然发难,自在营中粮仓发现了其中存在着霉变坏粮开始,直到将内外一干涉事人员抓获,也不过四五个时辰的光景。也因为这座令居县城方圆不过两里,发难时又在夜间,四个城门都已关闭宵禁。否则,他也决计不可能仅仅靠着他手下这三十来人便将此事控制下来。连带着其后可能引起波涛的余韵,都一并被他掐灭在萌芽中。
窦掌柜眼见记载他与营中诸将佐生意往来的账簿都落入了李延炤手中,此时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他跪行到李延炤面前,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官爷……官爷……求您高抬贵手……小人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不容于世之事……请官爷宽恕……小人愿退回倒卖军粮所获资财……”
李延炤看着窦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惨相,心道没看出来这老贼还有做影帝的天赋。面上却已厌恶至极。他抬脚便将窦掌柜踢到一边去。嘴中毫不客气地骂道:“老狗!你还知道你所做之事不容于世?今日若能恕你,世间之事,我还有什么不可恕?”
李延炤面上已是一片愤怒之色,指着仰卧在地上还捂着胸口的窦掌柜:“前方将士流血牺牲,杀敌保国,就是让你们这些蠹虫大行其道?居然打起了前方军粮的主意!你以为你将倒卖军粮的资财退回便可做你的黑心掌柜,为祸一方?打错了算盘了你这老狗!前方战事艰苦,士卒阵亡者不知凡几。你还敢打军粮的主意,你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个脑袋!”
那窦掌柜被李延炤一脚踹到胸口,先前只觉胸闷气短。然而缓了几口气,已顾不得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翻身起来敏捷地膝行过来,又拽住李延炤短衫的下摆,声泪俱下道:“官爷……官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愿捐出家财一半以供军需,来为小人和小人一家赎罪……”
李延炤皱着眉,厌恶地看了爬在他脚下的窦掌柜,对一旁士卒喝令道:“将他带下去,投入县府大牢,好生看管!”他没有再飞起一脚将窦掌柜踢开。倒不是怜悯他,而是他生怕自己在气头上,一脚下去将这老狗踢出个好歹。若是那样,即使闹到郡府去,他也讨不了好。
两名士卒依言上前,一左一右将犹如一滩烂泥一样软倒在地的窦掌柜架起,而后便向门外拖去。李延炤转过身,身后犹传来窦掌柜不甘的叫声:“官爷……官爷饶命……啊……饶命啊官爷……”
窦掌柜被拖出门去,他家中陆陆续续被惊醒的女眷、仆役和孩童们,便纷纷开始大哭大闹起来。一时间声震屋瓦,热闹非凡。这喧闹声令李延炤心烦不已。他转过头,对陶恒道:“将窦宅中的家眷仆役等,都集中到一旁别院去。另派军士去查抄宅中资财,唤刘季武来,登记造册!魏旭!”
魏旭听闻李延炤唤他,连忙趋前来到李延炤身前,道:“属下在,不知司马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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