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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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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韩宁又派出另一队千人规模的步卒及弓弩手混编部队,在伤员转移完毕之后,渡过浮桥,来到先前渡河的那批士卒左右,近三千人在大河南岸排出一个整齐的阵型,面向着南侧的那些残卒。
董亮侦知敌军动向之后,亦是同时派人前往大营,向营主韩宁通报了刘赵前锋即将抵达的军情。韩宁便在营中召集了几位主要将领,针对目前出现的敌情,予以计议一番。
此次,多数将领都是同意主动出击。毕竟侦知的结果,敌军这支先头部队人数有限。而且方才张阆遣人来联络,诸将已知那支来自陇西陈安部下的残卒,即将成为此次我方作战的先头部队。
那冯定新降,自知在当下这种两方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下,自己一方很难即刻便取得信任。他走投无路之下,已决心用赵兵以及自己麾下部分士卒的血,来为他们拼出一片容身之地来。
而对于凉州兵来说,这些残卒即使不济事,也能在自己一方出击之前,为己方消磨部分敌军的锐气。何况此次出战,算上这些残卒,己方的军力,已是大大超过来袭的刘赵先锋部队。
诸将几乎一致认为,此次面对赵军这支冒进的先锋,大可倾全营之力,出兵予其打击。一来挫敌锐气,二来也通过一场胜利,来迫使刘赵的后继部队不敢冒进。继而使得己方有充分的时间加固防御,为应付即将到来的刘赵汹涌攻势做好充足的准备。
毕竟现在陇西基本已失,除去仍在冀城与桑壁支撑的凉州精锐,没有了战略缓冲区的凉州,只能以广武、金城为前站,抵御疯狂而汹涌的进攻。
随着新增援南岸的一千多士卒,李延昭部的三百来名骑卒,也是纷纷渡过河去,转而在军阵左翼,随时准备策应支援。
虽然心知将自己手下这支骑兵当作战术骑兵使用,会出现很多并不必要的伤亡,然而李延昭还是表示服从命令,一言未发地将自己麾下的健儿们,带到了大军左翼,并在那里结阵,随时准备出击作战。
广武军的骑卒,在长久的严格操练之下,已愈发有了一支强军之相。在各自队率什长等基层将佐的令下,没要到一炷香的功夫,已是排列成了整齐的锥形出击阵列。在这个恶战即将来临前的压抑时刻,队中没有一人说话,不论将卒,皆是一脸肃穆之色。
李延昭现在对于自己调教出来的这支骑卒,不论是反应力,执行力,还是士卒的单兵战力,皆已是感到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支骑卒还未经历过实战的锤炼。一支军队,即使操练的再严格,乃至残酷,如若未经真实的战阵,士卒将吏没见过血,那么将永远只是一支口头上的精兵。
唯有经历了真正的战阵厮杀,这些将吏士卒们,才会从一次又一次的搏杀中成长,从一个又一个血的教训中汲取经验。从而来克服恐惧和巨大的精神压力,逐渐成长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强军悍卒。
李延昭望向右侧的中军本阵,韩宁正站在一排排整齐威武的精锐士卒身后。他的面前摆着一只大鼓,那只鼓放置在一乘略显巨大的无棚牛车上面,八头牛栓系着这辆巨大的牛车,充当起了动力的来源。
韩宁望着南侧那些残卒的方向。在冯定的带领下,那些疲累不堪的士卒,已是拿起刀,勉力站直了身体。而后冯定面色悲凉地向那些士卒们讲述了些什么,士卒们转眼已是一片哗然。
然而随着冯定的喝止。这些目光中已看不到几分神采的士卒,又是恢复了安静。他们定定看向自己的将军。绝望与希冀在他们的眼神中交织,构成一个个矛盾不已的个体。
望着身前这些体力不济的部属,冯定此时也是心如刀绞。答应张使君将这支残卒送上战场,而且还是充当先锋与赵军交战。无疑已是将这些部属中的大部分送上了死亡的道路。
然而,想到掩护自己西撤而战死在那无名谷口的梁文元以及数百中军健卒,冯定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他举目环视着眼前这些自己麾下的忠心部属,疲敝至此,仍需回身一战,虽然败局已定,然而他已萌死志,回头在九泉之下,也能心无愧疚地面对梁文元吧。
一念及此,冯定翻身上马,而后看向北侧站在那辆巨大牛车上,握着鼓槌的韩宁,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而后猛然挥下,示意自己所部,已做好准备,可以出击。
韩宁看到冯定的手势,紧握着鼓槌的右手,猛然向下一挥,鼓槌已是重重击打在鼓面上,而后左右两手交替不绝,在咚咚的鼓声中,那些残卒,已是在冯定的带领下,缓缓向南行去。
一路西逃至此的残卒们,又被送上了宿命的战场。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即将走到自己人生的终点。
冯定此时骑在马上,右手紧攥着一杆长枪。已萌死志的他,此时的眼神中已不复先前的悲愤与绝望,反而是一派坚定与轻松。
此战过后,自己便再也看不到了。再也无须为无处容身而悲愤,再也不用为部属的丧去而心痛。既然天下之大,我已走上绝路,便让我死战一场,壮烈一场,杀得一批匈奴仇敌,也不负陇上男儿尚武忠义的美名!
行过两刻钟,时间已接近黄昏,李延昭部派来协同的哨骑们,也屡屡将前方敌情通报给冯定。直到,那血色黄昏之中,南面谷口转角,现出了刘曜军队的大旗。
冯定望着前方渐渐出现的赵军步骑,嘴角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笑意,他抽出腰间环首刀,斜斜地指向前方,嘶哑的喉咙里,吼出一声奋战的音符。
“兄弟袍泽们!今日此地,便是我等埋骨之地!天下之大,我等无处容身,冯某愧对你们。便且让我等再战一场,来日黄泉之下,再叙袍泽情谊!”
“陇上健儿,且随我冲!”冯定说完,已是纵马而前,头也不回地向着赵军前阵冲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色黄昏()
那三千余刘赵先锋,也早知金城郡外,正有敌方军队严阵以待。因此早已变换成战斗队形一路缓缓行来。这支先锋军的构成,约莫千余匈奴骑兵,加上两千余步兵。而步兵服色看上去很显得繁杂不已。
他们列成的方阵中,前几排是身着胡服裘帽,皮甲蔽体的氐羌部落武士,而稍后几排,是穿着汉人服色,身着皮甲,手拿刀盾的步卒。方阵最靠后方几排,便是身着铁甲,执戟前行的精锐步卒了。
冯定此时已在马背上伏低了身体,他身后紧紧跟随着数百骑卒,径直向着出现在谷口外的赵军发起了冲锋。凛冽的风声呼呼啸叫着刮过冯定的耳畔,奏响一曲一往无前的慷慨悲歌。
赵军出现的那个谷口,宽度不过两百余步。三千赵军挤作一团,又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匈奴人对于投降以后编成赵军的其余武装力量并不放心。因此,绝不令他们单独成军作战。每次这些降军出征,都要派遣匈奴将领领兵,并且会派出数量足够的匈奴骑兵,对这些降军予以监视、跟随。
而此时,甫一至谷口,前排的两千余步卒,便将后方匈奴骑兵堵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大声的胡语喝骂声,鞭笞声,前方步卒们不知所措的乱喊乱叫很快便充斥着这支队伍。
在匈奴领将的喝骂和鞭笞之下,虽然在谷口右侧为匈奴骑兵清理出了一个通道。然而那些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的精锐匈奴骑兵,还只有少量通过谷口到达山谷之外时,冯定所亲率的那数百骑卒,已是一头撞进了此时还略显有些闹哄哄的步兵阵中。
步兵阵后的匈奴骑卒们,徒劳地射出一波箭矢,也仅仅只射中了几人。中箭的冯军骑卒要么当即跌落马下,要么勉力坐稳在马背上,尽力避免摔下马背,而后被千千万万的同泽们踩成肉泥的情形。
冯定一马当先,在撞入步兵军阵的同时,右手心念电转,手中银枪已是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出。马前不远,一名看起来像是军中小头目的氐人,随即被冯定这一记借着马势的刺击刺穿了胸膛,而后挑飞出去,径直往后飞了五六步远,而后砸倒一片前排的氐羌部落武士。
前排有几名未被撞击到的氐羌武士,观冯定模样,俨然便是敌军将领。彼此眼神交会了一下。而后极有默契地挺着手中略显粗陋的枪矛,向冲撞之后暂时还无法拨转马头提起马速的冯定步步紧逼了过去。
冯定见状,正欲调转枪头,来将这几名逼近的敌军杀退。身后有数骑已是带着风声赶到,借着冲力和手中长枪,转眼便将这几名氐羌武士胸口刺透,倒地抽搐不已。
然而这几名忠心部属,也多半被对方的枪矛刺中战马。有的被倒地的战马压住腿,呻吟不止。有的虽然躲开战马,然而失去马,也只能拿着手中武器,站在平地上面对后排一票虎视眈眈的氐羌武士。
然而随着后排的数百骑卒如风而至,那些失去马的骑卒,也纷纷在自己袍泽的马蹄下化作冤鬼。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到冯定耳中,敲打在他的心上。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方才那几名骑卒消失的地方,心有不忍地喟叹一声。
随着大队骑卒的冲击,这支赵军前排的氐羌部落武士们不断地倒下。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宛如一场被收割的噩梦。
然而就在这些氐羌武士们纷纷倒地的同时,亦有不少骑卒或战马被他们的枪矛所刺中。纷纷倒地,而后或是被后来者的马蹄踏中,渐渐没了声息。或是被倒地战马压住腿脚,而后呻吟着苟延残喘。
然而虽然双方互有伤亡,然而以步对骑的巨大劣势,在这谷口战场上,却是越来越明显。
每完成一次冲锋,冯定便会命令骑卒们拨转马头,而后迅速撤离步卒们的纠缠。远去一两百步外的距离上,重新组织下一次冲锋。先前鏖战的地面上,便留下一地人马尸体,以及数量远多于阵亡骑卒的氐羌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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