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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二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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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又对着王主任的背影喊:“记着,要大筒的,可别拿小筒罐头来唬弄我……”
中午整整晚下班一个小时,一船油毡总算搬运完了。但午饭仍是忆苦饭,只不过稀盐汤里多了点地瓜干。
午饭刚完,一船炸药也到了。歇也没歇,又去卸船。
回想两个月前,也是这二排,一上午就干净利落地卸完并搬运完了40吨水泥。团部知道这件事,特派政治部王干事下来采访。王干事为给新闻报道配照片,专门挑了五班的俊小伙周云通,让他肩扛两袋水泥摆姿势式拍照。肩扛两百斤水泥,箭步如飞不难。但两百斤压在肩上,想摆个优美姿式却不易。周玉通被王干事左摆弄右摆弄,越摆弄姿式越不美,以至于后来被压得呲牙咧嘴。气得他扔掉水泥,冲着王干事:“扯淡!来,来,你扛上两袋水泥,摆个优美姿式让我看。”王干事自知过份了,忙陪笑脸,陪不是,最后胡乱照了几张完事。
现在仍是这二排,还增加了一个班,搬运每袋要比水泥轻二十斤的硝铵炸药, 连长, 指导员还带着文书、 通讯员齐上阵,整整一下午,一船炸药楞是没卸完。晚饭后,三排和一排也全来加班,至熄灯前,这船炸药总算卸完了。
又累又饿。 许多人回去脸都没洗, 倒头便睡。 而连部的灯,却久久未熄。
“指导员,” 连长一改往日说话的利洒, 这时变得有点吞吞吐吐。“我看,咱们这忆苦饭是否暂停?或改日子进行?”
“怎么?才刚吃了一天,你也坚持不住了?”指导员语气从容,不为所动。
“不是我的问题。就我这身体,连吃一个星期也不怕。我是担心这些孩子,毕竟他们才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说,任务这么紧,工作这么重……”
“嗯~!”指导员摇摇头,发出一个否定的鼻音,“问题要一分为二地看嘛。当年的红军战士,不也都是十六七岁?再说,正因为他们十六七岁,不仅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是树立正确世界观的关键时期。让他们多受些磨难,对他们是有好处的。至于说工作嘛,我准备明天早操后,召集全连的党团员开个短会,加强政治思想工作,让精神力量化为物质力量。再加上我们身先士卒,以身作则,不愁任务完不成。”
连长本来还想谈谈“罐头、改善伙食”之类的物质问题,一听指导员又在大谈精神问题,话到嘴边的“罐头”,也顺着口水咽了回去。
起床号声又响了。
连队依旧迅速集结在泛着白霜的小操场上。各班报数:“一、二、三、四、五……”
忽然,队伍里有点骚动。晨曦中,指导员看不清楚,只听到“快叫卫生员,快叫卫生员”的慌乱呼叫。接着就见队伍中搀扶出几个人影。原来有人晕倒了。但队伍没有乱,早操在王副连长的口令声中,继续进行。
卫生员兼理发员的叶永明单独住着一间小屋,也是连卫生室。他的卧床平时也兼病床。同时来了三个病号另加三位陪护,小屋一下挤得满满的。又只有一张床,三位病号躺不下。只能一个躺着,两个靠墙坐着。
叶永明并未学过医。因他父母都是医生,耳濡目染的,总比别人多懂些医道,所以就让他当了连卫生员。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病号,也有些心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他发现其中的两位,是他的常客。躺在床上的史国华,患有低血糖症,稍微一饿,就浑身颤抖。饿得稍过就晕倒。另一位瘦高个子何远光,患有轻度营养不良性贫血,平时就老是脸色苍白,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却像根瘦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这二位,只要推上支葡萄糖针, 症状马上会缓解。 只是这个小胖子刘秀松,不知患的什么病。所以他先拿出两支葡萄糖针剂,敲碎瓶口,让史国华和何远光每人先喝上一支。然后点燃酒精灯,架上消毒饭盒,就过来给刘秀松诊断。摸摸脉搏,量量体温,听听呼吸,没发现异常。又照着油灯想观观气色,只见小胖脸脏兮兮的,估计昨晚睡觉时没洗脸,所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拍拍他的胖脸,问他怎么了,也不见他吭声。只好也敲支葡萄糖让他喝,这时他倒显得有点清醒。接过葡萄糖安瓿瓶,“吱溜”一下喝得精光。
这时指导员过来关心情况。叶永明汇报了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说无需送医院,只需安排顿病号饭,再休息休息,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了。指导员说:“好,待会你去通知炊事班,做三个人的病号饭。”然后让通讯员郝平,去通知所有的党团员,早操后速来连部开会。
开会时一点名,独独少了六班长于群。
“怎么回事?你没通知到吗?郝平。”
“报告指导员,我通知到了。只是他还没起床,说是病了。”
“什么病?”
“我没问。估计可能也是饿的。”
“他要能饿病,六班还不全都饿趴下了?就他那吃饭的德性 !” 不知谁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一句, 立刻引起一片小小的“哄”笑声。
“去!不管他有病没病,立刻把他给我叫来!”指导员脸色铁青。”咱不等了,现在开会。”
“会虽短,却很重要。现在许多人对这次忆苦饭的意义,理解得不够。可能也包括在座的各位。”指导员环视四周,见有的在听,有的在记,有的则悄悄低下了头。“我们首先要透彻理解这次忆苦饭的意义,就是要通过吃苦、忆苦,使我们能像红军前辈那样,不怕苦。并能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保持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要达到这一目标,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更要靠我们在座各位的以身作则。”
这时于群愁眉苦脸地捂着肚子走了过来,有气无力地喊了声:“报告。”
指导员示意他坐下,话却没停:“但是,我们的思想工作怎么样呢?我们的党团员是否都以身作则了?我看未必。”
说到这里,指导员有些痛心疾首。
“当然,我们绝大多数的党团员都能以身作则。但是,有个别的团员,不仅没能以身作则,其表现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群众。平时干活偷懒,吃饭抢饭,关键时刻还要装病。扪心自问,这像个共青团员吗?今天我就不点名了。但是,从今天起,我要求所有的党团员们,一定要为全连作出表率,轻伤不下火线,小病坚持工作。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下面一阵齐呼。
“好,我和大家共勉!希望大家监督。散会。”
于群觉得很委屈。头晕、浑身疼,这明明就是病嘛!怎么能说是装病呢?但一看指导员的脸色,他不敢争辩,只能暗下决心,带病上班。
可当他回到班里更感到委屈。他看别人正大口扒吃着地瓜干,而饭盆里只剩下了漂着芝麻秸的稀盐汤。
上午到船的货是白糖,每麻袋足有二百斤。指导员一改往日的文弱,也煞起胡子瞪起眼,和文书同抬一根竹杠。连长和郝平同一副抬扛,还专找连里的壮小伙比着抬。
于群恰巧和胡国庆同一副抬杠,被连长、指导员逼得,一步也不敢落下。胡国庆见连长、指导员干得发疯,更是恨不得拼命。一个劲催于群:”快点!快点!”累得于群疲于奔命,又不敢吱声。原指望和壮汉搭伙能受点照顾,没料到却吃了大亏。早饭灌的一肚子盐汤,两泡尿早尿空了。如今饥肠辘辘,又被重担压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还不能放慢,只恨不该与胡国庆搭伙,更恨早饭里缺点地瓜干。
连长、指导员以及党团员们的以身作则,果然起作用。仍是这些人,吃的仍是苦饭,可一船白糖,却干净利索地卸运完了。尽管人都累得东倒西歪,脸色苍白。寒冬腊月,衣衫都成了汗铸的冰甲。仓库主任也大为感动,又悄悄给送来了二十筒牛肉罐头。可中午吃的仍是忆苦饭。
下午到的是一船大豆。每袋虽比白糖轻些,可也有一百七、八十斤。这回于群不敢与胡国庆搭伙了,找了比较瘦弱的毛玉柱。这回他算是找对人了。论偷奸耍滑,谁也比不过毛玉柱。这小子呲着一对小虎牙,能说会道,脑袋瓜子特灵,还极有眼色。如抬到了仓库,却不急着走。而是装模作样地,帮着码码垛,指点指点哪块码得不整齐。人闲嘴不闲,懒偷得极自然。而高出毛玉柱一大截的于群,呆傻地站在旁边,就分外显眼。几次他都感到了指导员异样的目光,就一个劲催毛玉柱快走。可毛玉柱走到一个坡坎处,又不走了。帮这个往上抬一下,帮那个往上抬一下,既不费力,还颇受好评。而于群呢,仍只会傻杵杵地站在旁边,催毛玉柱快走,不断遭到受助者的白眼。这天下午他接受上午的教训,没敢多穿衣服。可跟毛玉柱搭伙干活又没出多少汗,只感到体内饥肠辘辘,体外寒风嗖嗖,还真给冻感冒了。
这天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可第二天一早,却躺倒了一片。一数十二人,整整一个班。除了昨天的三个,今天又增加了虢玉成,于群等九位。卫生室盛不下,只好让各回各班。卫生员逐班巡诊。指导员不放心,也跟着卫生员挨个询问。当然,问不出个名堂。看着也象是真病了。量体温、摸脉搏,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于群虽真感冒了,可体温不太高,脉搏也不快。指导员希望他能起一个共青团员的模范作用,“轻伤不下火线,小病坚持工作。” 没想到于群却皱着眉,哭丧着脸,鼻涕眼泪一大把, “指导员, 请原谅, 我今天实在不能坚持了。” 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大令指导员失望。由此也给指导员埋了块心病:发展团员,要宁少勿滥,绝不能草率。——所以学兵二连的团员,最终也没超过四十名,与全连受处分人数,几乎相当。
好在今天到船的货物都不笨重。上午到的是榨菜,下午到的是鸡蛋粉和脱水鸡毛菜。随着最后一板脱水鸡毛菜运进仓库,晚饭的稀盐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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