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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二连-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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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使他感慨的是弟弟。他离家时,弟弟还童音未变,而今已是声音粗壮的小伙子了。这半年多,姐姐一直在农村争取能招工出来,照顾父亲的担子几乎全落在了弟弟肩上。而弟弟还要上学。
到了家中,他一刻也不能闲着,因为还有两大提包的东西要挨家去送。到了谁家都热情得很,拉住问长问短不让走,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回了家。
就这样,白天出去送东西,晚上在家陪父亲……抽空还要上街采买别人托买的东西。在他回到家中的第二十天,父亲溘然长逝。
料理完父亲的丧事,他又为弟弟妹妹今后的生活问题开始奔波。父亲的抚恤金总共只有九百多元,弟弟还有半年高中毕业,而妹妹毕业还需一年半。姐弟四人共同商量,决定让弟弟读完高中,让妹妹辍学,争取让政府给安排个工作,否则,俩人今后的生活难以维持。
尽管父亲参加革命资格较老,尽管组织上也有意照顾小兄妹俩的实际困难,但真要解决,难度仍很不少。一要解决招工指标;二要考虑妹妹只有十五岁,安排什么工作合适;三还要各部门之间协调配合,因为破格招工绝不是一个部门、一个单位说了算的事。更为难受的,是年仅十九岁的援朝,根本没有办这些事的经历,如今却要一个衙门一个衙门,求爷爷告奶奶地满世界跑。
这时的冯援朝,身心疲惫,极需帮助,而方圆千里,再无亲戚。渴望之中,他想起了吴国政。这是他最好的朋友,聪明又能干,就试着写信给他。没想到吴国政果然有办法,竟通过潘营长的帮忙,获假回来了。
吴国政家中无事,回来就是帮着冯援朝跑衙门。有时还穿起军装,手持部队的通行证,冒充是部队首长派来了解情况的。不管其实质效果有多大,起码在心理上使援朝感到了安慰和依靠。
尽管还在文革中,那时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仅仅两个月,援朝妹妹被安排在果品公司当了营业员,而姐姐也从农村招进了无线电原件厂。冯援朝和吴国政终于可以放心回连队了。
知道他俩要走了,同学家长们纷纷请他们捎东西。出乎他俩的预料,送来要捎的东西竟塞满了七只大木箱,幸好有位同学家长认识地区运输公司的领导,知道近期有辆汽车要往50团送黄豆,正好路过86团学兵二连。于是,他俩连同七只大木箱,就搭乘了这辆汽车。
这是一辆老掉牙的嘎斯车。出了长安一进山,就开开停停,毛病不断。翻越黄花岭时,汽车“吭哧吭哧”地爬到半坡,再也“吭哧”不动了。司机下车一看,原来是轴瓦烧了。
司机姓寇,是个说话很冲的家伙。路边拦住一辆过往的汽车,回咸阳地运司叫修理工去了。留下他俩守着七只大木箱和一车黄豆。
第二天上午,司机和修理工赶来了。等修好了汽车,好容易越过了黄花岭,在营盘简单吃了顿饭,计划着天黑前赶到镇安。可刚过云镇,山洪暴发了,冲断了去路,他们只好停在了云镇道班。
道班的同志非常好,招呼所有困于此的司机们进屋休息。还烧水让他们喝。此时吴国政发现一奇景:不知从哪里涌出了成千上万只螃蟹,在公路上恣意横行。阵势之大,数量之众,叹为观止。吴国政顺手捉了满满一茶杯,放在火上煮。煮熟的螃蟹红油发亮,满屋喷香。撕下一只大蟹螯正准备咬咂,道班的同志忙阻止说;“这是石蟹,多有寄生虫,最好别吃。”馋的吴国政,只好咽下口水,将煮熟的螃蟹忍痛倒掉。
在道班挤坐着,捱过了难熬的一夜。天亮后,山洪退去,公路经抢修,又可勉强通车了。于是,车又前行。好容易到了镇安县,坏消息又传来:前方公路多处严重被毁,预计一星期内通不了车。这可怎么办?
司机和修理工一商量,决定将一车黄豆暂存于当地粮库,空车返回。只头痛这七只大木箱如何处置。
人常说“无巧不成书”,可有时生活中的奇遇,比书中还要巧。
正当他们蹲在粮站门前发愁,冯援朝却眼勾勾的盯上了一位来粮站买粮的大姑娘。姑娘显然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买粮回来时,见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看,就嘟哝了句:
“讨厌!”
“嗨!嗨!你没听见人家说‘讨厌’,你还盯着人家看?”司机老寇提醒着援朝,并开玩笑;“咦!没看得出,咱模样老实的援朝,盯起姑娘来还火辣辣!”
“甭误会,寇师。”援朝忙回过神来解释:“我怎么看,这女娃都像是我同学的妹妹。哦,对了,我这位同学的母亲也姓寇,是位眼科大夫。”
寇师一拍大腿,“哎呀!还不快去问问。要果然是你同学的妹妹,这几个木箱不也有地方存放了?”
冯援朝一听,有道理。忙硬着头皮,追上去问,一问,果然是王萍同学的妹妹。一年前,随母亲下放,来到了镇安县。昔日的小丫头,转眼变成了大姑娘。
一行到了县医院,王萍母亲还认识援朝,见了面好不高兴。问起王萍的情况,援朝抱歉地说,一年多了,还互未见过。又说起刚才遇到王萍妹妹的经过,大家都笑。说起几只大木箱,王萍母亲答应得很干脆:
“你们放心吧,这几只木箱,我一定设法捎到学兵二连。我和你们团汽车连的同志很熟,常托他们给王萍捎东西。”
援朝和吴国政随车回到了咸阳,又择日去西安,乘长途客车,从石泉、安康一线,返回了旬阳小棕溪学兵二连。
离开连队仅仅两个来月,但连队变化之大,出乎冯援朝的预料。
首先,由连长亲绘蓝图建起小山城般梯级营房不见了。以前三级台阶上的壮美营房,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级的厨房和炊事班,孤伶伶悬在半山腰。造成此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五月份的一场暴雨。
秦巴山区的暴雨,迅猛异常,且越到夜间,雨量越大。那天晚上,熄灯号已吹过。连长却不敢入睡,一直在静听雨点拍击油毡屋顶的声响。开始,还如阵阵马队呼啸而过。后来,简直就如万马奔腾,霹雳盖顶。他坐不住了,披上雨衣,拿着手电,出来查看。手电光中,暴雨如幕;又照看脚下,泥水横流。走到最上一级屋后一看,崖壁和房屋间因排水不畅,已形成一条深深的积水沟,浸泡着崖壁和屋脚。而崖壁上的泥水还在“哗哗”下淌。他不敢犹豫,赶快吹响了紧急集合号,命抢挖排水沟,又特地将各班的安全员召集在一起。
“你们检查一下,每人手电的电量是否足?不足的赶快到材料员处领电池。记住,你们是安全员,战友的安危系于你们一身。你们今晚的任务,就是密切观察险情,尤其是崖壁和挡墙,千万要注意滑坡或塌方。不要怕费电,更不许离岗或走神。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各就各位。记着,出了事故,我拿你们是问。”
毛玉柱手持电筒,任凭暴雨扑面,眼眨也不敢眨地紧盯着崖面。崖壁和房屋间距离太窄,人多了施展不开。只能留几人在里面开挖,其余人则排成长龙,接力用脸盆向外排水。
雨水的浸泡和冲刷,已使崖壁土质松软,摇摇欲坠。局部已开始小量垮塌。塌落的泥土更增开挖的难度。但开挖者义无反顾,仍在紧张地开挖。毛玉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每听到一阵泥土下落声,都心惊肉跳。突然,手电光他看到——准确点说,应该是他心灵感应到——整个崖壁似有轻微的颤抖,他忙吹响了凄沥的哨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最后一人刚冲过房屋拐角,整体崖面向房屋扑来。
幸好房屋是铁构件组成。崖面将房屋整体向前压成很大一个倾角,房屋却未倒塌。
人全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连长闻迅赶来,大声叫喊着指挥:
“快进屋去抢出被褥,暂到澡堂去躲雨!”
人们如梦方醒,纷纷进屋去抢拖被褥。许多人的被褥被倾倒的房屋和床板死死夹住,费了好大劲才将其拖出。被褥缠身,冒着大雨又朝澡堂跑。
此时,二级台阶挡墙内的填土已吸饱了水分,经不住雨水及上面流水的不断下灌,石砌的挡墙也被冲开一大豁口,涌出的大股泥石流又直扑连部,连部也被扑得倾成斜角。
连长一看连部保不住了,让指导员和郝平他们带着被褥先往澡堂撤。自己则带着人奋力保伙房。
伙房位于第一台阶。这里坡度相对较缓,挡墙也低。他指挥一部分人,在挡墙上面,奋力挖排水沟,使降下的雨和流下的水,从挡墙两边排走。又指挥一部分人,从扛回的木柴里,选粗壮的木头做支撑,从下往上,密密斜撑住挡墙。
奋斗了半夜,伙房和炊事班总算保住了。
此时雨还不停。
连长来到澡堂一看,全连一百多人披着被子挤坐在这间小澡堂里,惊魂未定。清点一下人数,没有受伤或失踪,他心放下了。疲惫的他想和衣躺一会儿,却发现根本没有可卧身的地方,只好坐下,闭目和大伙儿熬到了天亮。
天亮后,雨仍在下。他赶到营部,向营长汇报了昨晚的险情。潘营长和杨教导员赶快随连长来到学兵二连,先看望了一下暂栖于澡堂的二连学兵。又和连长一块儿出来,冒雨查看地形,商定学兵二连今后的落脚处。
从西向东,走了一个来回,也没相中一块合适的场地。杨教导员有点不耐烦,建议说:“我看干脆就住在路边上算啦。”
营长和连长听了,都一楞。
“梁连长,去,拿个皮尺来量量。我看这段公路比较宽,而且路基已经经受住了多次暴雨的考验。我的意见,只要给公路留足两辆汽车能交会的位置,你们连就住在公路边吧。”杨教导员补充说。
潘营长一听,也有道理,就让连长去取皮尺。拉着皮尺一丈量,恰能给公路留出两辆车会车的宽度。不过,房屋必须紧临路边建,出门就是悬在江边上的陡坡。
“这好办,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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